柳墨青曾说过，她要是告白，那就不会是很平淡的场景。她说到做到，他小家伙的告白，无人能及。他所遭受的所有苦痛，都在这一刻，获得救赎。

她仰起脸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躲闪的表情，眼圈很红，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亮亮的，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一点点透进他的心里。

“那首曲子，有名字了吗？”

“还没，你的曲子，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

“就叫墨染吧。”

祁梦声不语，他在这份注视下，心上仿佛被层层柔软的羽毛包裹，又酥又软，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俯下身，捧起她的脸。

她的脸瞬间染上了红晕。他们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柳墨青的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

“好。”

“我可以吻你吗？”柳墨青一本正经地征求他的意见，在医院那会她以为他会吻她，害她紧张了好一会，可他终究只是吻了吻她的额角。

她怕他又逃，祁梦声着实惊了下，一直以来不动声色的面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可以吗？”柳墨青靠近了点，她的表情认真专注，完完全全袒露着依恋，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象。这些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竟然开始紧张。

不等祁梦声反应过来，嘴唇就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含住。脊髓处疯一般窜上来的触电感将他顷刻淹没，头脑中接二连三炸开了无数火树银花，祁梦声本能地回应柳墨青，他扶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唇舌相触的一瞬，有一种濒临死亡而复生的快感。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发生在此时此刻，令他欲罢不能。相较于柳墨青的主动，反倒是祁三爷有点不好意思，别看他以前总是厚着脸皮各种对柳墨青好，实际上，如果她一个冷眼过来，他立马变成玻璃心。

唇齿相依，他还是忍不住把心里最在意的问题问了出来：“这张脸还看得习惯吗？”

柳墨青摇了摇头，祁梦声一愣，却听她说道：“我说过了，你在我眼里，怎样都是好看的。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你还在就好。”

在她眼里，就连他脖颈处的疤痕，都是动人的。然而，他要把自己整得完全没了原来的样子，需要遭多少罪？

祁梦声还是想不明白：“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柳墨青卖起关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祁梦声也不按套路来：“假话。”

柳墨青眯起眼：“全身都是破绽。”

“……”

他伪装那么多年，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好吧，小家伙说有破绽就是破绽，也可能在她面前，他潜意识里不由自主地想做染天池。

“那真话呢？”

柳墨青突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微微一笑：“如果我爱上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人，那他只能是最初的那个人。”

祁梦声愣神，抬手捂住额头闷声发笑，他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追不到柳墨青了，他那点手段，跟她现在随意一句话比起来，都他妈不够看。

她的眼神执着坦率，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在经历了生无可恋的这些年，哪怕他现在缺胳膊断腿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义无反顾地亲吻他，拥抱他。

祁梦声眼中的情绪迅速凝结，他低头再次吻住柳墨青。

这一次，他的吻来得很快，却很轻，像是安抚她的情绪，慢而温柔地亲吻她的嘴唇、睫毛、耳朵，一下一下，时而轻时而重，温热的触感令人神迷，她的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他的吻又很重，只一下就烙在她心上，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房间里静悄悄，接吻的声音在空气中烧出了极高的温度。

柳墨青始终闭着眼，仰着脸，双颊因为情动而透出迷人的红色，沾染上了些许烟火气，叫人移不开眼。她的吻如同她的人，清冷、矜持又充满禁欲般的诱惑，以及此时此刻只为他绽放的甜美。

“阿池。”柳墨青贴着他的脸颊，轻声道，“如果你下次还要离开，请带我一起走。”

祁梦声的心像是被蛰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我没有自信，让你接受现在的我，也没有自信，让你安全无恙地留在我身边，我只希望你能过上正常快乐的生活。”

“这十年，你有想过我吗？”

他笑得很苦涩：“想，很想。”

“你有来悄悄看过我吗？”她退后一点，凝视他的眼睛。

他诚实地回答：“我不敢，我害怕看到你，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好去打扰你。”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我以为，你只是伤心一时，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他是真的这么想，或许柳墨青对他有好感，也有喜欢，但她这么冷静理智的人，定然不会为了他难过太久，毕竟，她从没去为他扫墓，她还有未来几十年的美好前程，不必在他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他万万没想到，也不敢想，柳墨青对他感情这么深。

柳墨青正色道：“那你听好了，你是我最爱的人，要是你不在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快乐。”

“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快乐。”祁梦声禁不住摇头，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尽量说得委婉，“阿墨，我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人要向前看，我很高兴自己在你心中那么重要，但是，我并不想困住你，我希望我能给你快乐，但当我不再能给你快乐的时候，我希望你忘记我。”

柳墨青没推开他，有些冷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祁梦声欲言又止，他怕她生气，但他还是要说：“我回不了头了，你难道要跟着我吃这些苦。”

“是，你到哪里，我就要到哪里，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回去过所谓正常人的生活？除非……”柳墨青咬住嘴唇，不甘愿地说，“除非你对我没有感情了。”

祁梦声有些无奈，他不是没想过对她冷酷些，用点手段让她死心，但到头来，是他舍不得，让她有一丁点误会，他都舍不得。

“唉，你说，我怎么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我现在可是祁三爷，跺跺脚，有几个敢跟我呛声的，也就你敢怼我。”

“那不好意思了，祁三爷，我就这么有恃无恐。”柳墨青搂过他的腰，微微笑道。

说不开心是假的，但祁梦声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不应该跟他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可如果她觉得这样才快乐，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她平安。

“好吧，还有那什么……”祁梦声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凑近她，用鼻尖点了点她的，“我在十年前就很确定，我爱你。”

祁梦声必须要赶回去处理那边的事情。临别前，他替她调好暖气的温度，用厚厚的被子将她包裹住。

他坐在她的床边，她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神色疲倦，虽然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但她知道他不得不离开。

他轻抚她的面庞，低声道：“我会尽快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不会再错过。”

“我没事，只是，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很担心他们的处理方式，她实在不想他手上沾上洗不掉的血。

祁梦声明白她的担忧：“这件事，大哥和二姐不会轻易放过，怕是不会善了。我有分寸，别担心。还有一件事……”

“你的事我不会说的，对谁都不会说。”

“老大和二姐，还有阿罽都知道我是染天池。但他们并不清楚我们的事，可我也没想到，二姐会那么不喜欢你，甚至动过想要杀了你的念头。”

柳墨青把前后一串联，脑中基本上有了推测：“所以，当初顾家没有马上接纳你，顾苍筤找人或者根本不需要人，他直接帮你掩饰，制造了顾家有个祁梦声，而真正的你去单家做了替身，实际上是顾家的卧底，里应外合，削弱了单家的势力。“庆山岗”那次，单轻鸿已经察觉到你的身份，你就将计就计，算计好假死，改头换面，也凭着这份投名状，让顾苍筤和顾苏芳完全信任你。”

他怔了半天，不得不服：“我没什么好说了，小家伙，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每次我都听得心惊胆战，好像你有上帝视角，什么都能看透。”不论多少次，她都能带给他震撼，她的心思太通透。

柳墨青却说：“我都是猜的，也没有那么神，只是用尽了全部的心思去关注一个人，一件事，自然想得就比较多了。”

祁梦声低头亲吻她的唇角：“现在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醒来了，我就回来了。”

“帮我看看阿罽，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放心。”

时间太短，她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但她心里明白，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攥着他的手慢慢放开：“你也千万小心。”

祁梦声在家周围留了保护的人，随即立刻返回本家。

他在的时候还没感觉，他一走，身体里那股恐慌不断上涌，只要一闭眼，顾丹罽没有呼吸的那一刻无限循环地出现在她面前。

柳墨青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进被子，不住地发抖。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她差点死去，还就在她面前，而那个人还是她的亲生弟弟。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头就要炸开般疼痛，柳墨青强迫自己不去想，慢慢的，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