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韩知县脸色一喜,此话正合他今日造访来意。
于是,他又假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亡羊补牢是好计,奈何这牢可不好补呀。我这阵子正为这个头疼哩。”
郑晴琅微微挑眉,好奇问道,“此话从何说起,不是已经通知了苦主亲属过来认亲领回了么?可是赵家村的人又从中作梗了?”
韩知县摇摇头,“一言难尽,且听我细细道来。”
接着,他便详尽说起了那三十二个受害者的情况。
这第一等最容易周全的,便是其中八个尚不足十三岁的苦主。
她们均因年纪尚小,万幸还没同赵家村人结亲,双方羁绊不深。
又兼赵家村“虐待童养媳”的老传统,这八个女娃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对赵家村毫不留恋,一心只想远离。
如今,已经有五个联系到亲属了,只待其家人带着户帖过来,双方认亲无误,便可将人带走。
剩余三个说不清自己来处的,暂时移送到慈幼局,等她们想起来历,或者是从落网的拐子口中问出什么来,再帮忙通知亲人。
第二等呢,便是那已经嫁入赵家村,但没有生育子女的,共有四名。
有一位忠贞不二的,说什么“好女不侍二夫”的,执意要继续待在赵家村的,官府凭她愿意,也不强遣回本籍,只是重新登记了户籍信息,令她不再是没有登记在册的流民。
其余三位打死不愿意留在赵家村的,便同第一等的那些一样,有亲人的通知亲人领回,无亲人也是暂居慈幼局。
最难办的便是后面这二十个。
她们都为赵家村某个男人生下了儿女,年纪大的,已经将近四十,连孙儿都有了,俨然已经成为了赵家村的一份子。
对于那些不愿抛夫弃子,返回原乡的,同样好办,给登记在册,也就了事了。
尴尬的是,有十五个妇人,妾心如铁,凭谁来劝,也绝不回归夫家,逼得韩知县这边只得判了义绝。
站在一地父母官的角度,若是那些被拐的妇人愿意重新回到夫家,侍奉公婆,教养子嗣,他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那些小家的男人都犯了事,若再少一个掌管家事的妇人,只剩下一些老幼孤寡,那些家庭就岌岌可危了。
只有每一个小家安定了,他的治下也才算太平。
再有一点,便是这十五个妇人,因为被拐时日久远,多不能想起自己原先的来历,无法遣送回原籍,最终只能寄托于官府的帮助,否则流离失所。
因此,说到这里,韩知县忍不住开始感叹了。
“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妇人虽要了义绝,但她们远离家乡多年,同娘家那边亲情淡薄,恐不能融入。在本官看来,还不如留在夫家,侍奉公婆,教养子女,好歹成全了自己一段后福。抛夫弃子回归娘家,岂知沧海桑田,人心已变,还不如将错就错……”
话未听完,郑晴琅的内心已经怒火翻滚,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插话道。
“哼,将错就错,真是说得轻巧。那些个妇人的前半生,被无情拐卖、被辱骂殴打、被迫成亲、被迫生下不情愿诞育的子女……好不容易后半生迎来了救赎,可以脱离苦海了,却又劝她跳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她承认,韩知县的顾虑有那么一点点合理,他或许真的是为那些妇人的未来考虑,但是,同为女性,她觉得,这种将错就错的想法太恶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