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自打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出府。”
正挑帘观察外面的蓁蓁听到这话茫然回头,油灯发出的光有些昏暗,令夏椴的脸半隐半藏瞧不真切,唯独那双眼睛,如同黑夜中的狼眼,发着阴森又夺目的光芒。蓁蓁突然想起她被囚于清月阁的那些时日,她与正常人不同,最初,并不渴望外面的世界,也没有那边渴望自由,她得过且过,以为这一生就如金丝雀般在不同的锦笼中度过,甚至都不会期许今后的主人会对她好一些。直到她从先生那听到外面的奇人异事,从书本中看到别人的故事,偶尔,她便会想,或许,她也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地处边疆时常战乱繁盛,后来,她经常从身边人口中听到舒家军又打了胜仗,听到舒老将军驾鹤西去,那位名叫贺之的将军亦是有勇有谋将这多乱的边界守得如铁桶一般,连乌山上的匪寇都不敢再骚扰城中居民,只好去祁国打家劫舍。人们颂扬他,敬佩他,甚至神话他,将他的英勇之事换化出无数个版本口口传颂,久而久之,木头人一般的蓁蓁也开始有了期许,想着,如果一个女子也像父亲儿时提起的那般去保家卫国多好,如果,能见一眼他们口中的英雄多好。有一天,她真的见到了立在门外的贺之,那一眼,犹如在平静的湖泊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虽然迟早会归于平静,但那颗石子却实实在在留下,被她包在了心里。
“先生,你会一直在我身旁吗?”
蓁蓁回过神,很快整理好思绪。最初她入皇子府只想行先生之职,其余的尽量不去碰,可是,她并未控制好自己,该碰的不该碰的也没了个忌讳。久而久之,她似乎成为了夏椴的救命稻草,事无巨细的,他总想问她几句,而她也是有问必答。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却不懂得去控制,以至于她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先生,兼任了谋士、朋友甚至是家姐。而夏椴很快习惯了有蓁蓁在身旁,一遇到事又不自觉地过于依赖她,她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的依仗,原本这些他最应该从母亲身上得到的。
“我会,换此装扮就是为此,放心。”蓁蓁抬头看向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睛似乎柔和了许多,于是她又道,“殿下,今日这一迈只是个开始,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另外,说到底都是你的家人,不必过于紧张。”
夏椴知道蓁蓁的想法与自己一样,那些人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家人,许多人他见都未曾见过,有血缘关系又有何用,之所以如此讲只不过是为给他一丝安慰,好让他从容面对。这不是什么家族盛会,而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
马车提早抵达泓妃所示地点,那里已人满为患,看衣着装扮全是达官贵族。夏椴不着急下车,待泓妃抵达后才去迎接。那些人从未见过夏椴,如今一见才知传言不实,行过礼后忍不住窃窃私语。泓妃与夏椴则是各怀心事,一看到他,泓妃便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目的只为审视他是否有仪容不妥之处以免在百官面前丢自己的脸面,见无不妥,她又扫了周围人一眼,将那些贵女们一一介绍给他认识。而他极其温顺,该见礼见礼,该寒暄寒暄,一切做得极为妥帖,与他皇子的身份极为相称,让外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于是,那些相看的人更是铆足了劲儿,毕竟,像夏椴这般身份高贵却彬彬有礼性情温润的可是独一份。
夏椴对大部分贵女一视同仁,唯独对一位多瞧了几眼,而后微微转身,将视线落在了蓁蓁身上片刻。蓁蓁会意,抬眼去瞧,发觉那女子相貌普通,繁琐华丽的首饰和华服并未为她添色几分,反而有种不合时宜的感觉。暗地里,她觉得这女子的相貌应该并非夏椴所爱,既然如此,那果真只剩下利益了。倒是这位女子,似乎对夏椴很是满意,那矜持的笑怎么也掩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此为邕建侯之女,素樱县主。”耳边细微声音传来,蓁蓁唬了一跳,强壮镇定转头去看,却是与她一起同行的暗卫,名叫翁游的。感觉到一束目光射来,她举目去瞧,却与泓妃四目相对,她立刻便明白了,想必翁游就是泓妃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