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山谷内鸟鸣喧天,欢欢喜喜。山下天禄村里的汪老太太也按吉时睡进了村外的祖坟地,和汪家关系好的人家都来汪家讨福碗。这是当地的一个旧俗,老人上了八十,无疾而终,寿终正寝,可算是真正的喜丧。尤其汪老太太有儿有女有孙,为人仁善慈柔,从不多言多语苛责儿孙,这在天禄村被视为非常有福气的人瑞。讨老人生前用过的旧碗,也是想让家里的娃子们沾点福气,得些护佑。能让别人主动来讨福碗,是作为子女非常有脸面的事。汪家早在老太太过完八十大寿后就年年多添新碗,就等着这一天落一个孝子贤孙的好名声,以后儿女婚嫁,别人也会高看一眼。这和村里提倡的“文明家庭”“五好家庭”是一个道理,所以村里的领导也去讨福碗,谁不想自家将来也寿终正寝、儿孙贤孝呢?
张仲虎兜着小桃子,在福德宫门口看天禄村人欢喜喜讨福碗,觉得这一习俗甚好。福多灾祸少,福德需日积月累,老而有德受人尊敬,无疾而终福报深厚。人虽生而五福俱全,但只有尽人事不曾亏损德行的人才能得以善终,这一生的功课,修行的是好的。民心之教化虽大部归人间自管,张仲虎也希望此间生灵知因果报应,思华服,喜美食,居好屋,但别伤天害理。
思索间,见两根枯藤爬到脚边,刚欲躲开,两藤攀援而上,各自抱紧他的小腿,放声大哭:“啊啊——数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啊啊啊——”嚎哭声惊飞群鸟,也惊醒了熟睡的小桃子。张仲虎见女儿醒了,忙哄孩子,顾不上理两藤。两藤见桃子醒了,收了声,仍泪流不止,小桃子冲他俩咧开小嘴笑了笑,他俩又哭了起来。张仲虎劝道:“莫悲哭,此地为昆仑,非你族类生长之地,天寒地冻,你等虽开灵智,但未化形。居此苦寒之地熬体不易过,何不留旧地?”
“蒙主上一世照拂,才开灵智。道气相引,已知妙处,旧恩难忘,千里相逐。”
“你等如何知道她来了此地?”
“并不尽知,只知他前世思及昆仑,或会一往?只是主人喜鸟,何化为人?”
“鸟世已灭,此为人世。如此你等追了二世?”
“行路难啊!我等无脚,夜夜慢移,靠南风推行。白日躲藏静待,鼠啃虫咬、牛马践踏不敢露形,恐为拘禁,一路藏头躲尾,千辛万苦,折损本体,数千里路连滚带爬才到此地啊!啊啊——”思及行路之苦,又放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