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老，年纪一到，疾病一出来，那就要被束缚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了，除非随遇而安，否则，越是挣扎，越是伤痕累累。

在这养老院里住的越久，见到后院出来的老人家就越多，听到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有一位退休的老师，老伴走后，自己也因为脑梗塞导致半身不遂，住进了养老院。

她跟小美说，在这养老院的后院里，都是十几个人睡在一个像教室那么大的房间里，四个工作人员管理二十几个老人家。

平日里，大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吃喝拉撒在一起，简直就像呆在监狱里一样，每天都按固定的流程生活着。

几点起床，什么时候关灯睡觉，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东西，几点换尿包，几点到户外活动，都是固定好的，每天都一样，她都过得麻木了，好多老人家进来没半年，都开始出现老年痴呆了。

一些腿脚不方便的，连到户外活动的机会都没有，怕出来不小心摔倒，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房间里，不服从安排的，就被绑在了床上，不听话的，还会挨骂挨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美和陆雨泽还专门为了此事经常到后院去走走，结果，还真看到许多老人家都是目光呆滞的。

有时候，天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一排排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家，有些像是几个月的婴儿一样，被固定在轮椅上，胸前还挂着个围脖子，他们不说话，坐在那里半天也不动一下，目光就朝着一个方向凝视，似乎都在等待着天使的召唤。

陆雨泽不止一次跟小美说道：

“如果不是还有你的话，我想，我此刻恐怕也会跟这些人一样，坐在那轮椅上发呆，等待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了。”

小美每次都会微笑着牵着陆雨泽的手，说道：

“怎么可能呢？就算你哪天真要走了，也必须躺在我的怀抱里温暖地离开，有我在，永远都不会让你感到孤独的。”

两人都是医生出身，早就习惯了人的生老病死，在一起的日子里，两人并不忌讳谈论生离死别，对生死早已经看得很淡很淡了。

两人都一致地认为，人老了，要老得有尊严，人活着，要活得有尊严。

像那些在病床上挣扎多年的人，不仅自己活得累，在折磨痛苦中死去，也将家人折磨得遍体鳞伤。

像养老院里那一排排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的老人家，早已经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家人也不来看一眼，就像那被小孩丢弃的布偶一样，虽然存在着，但存在的意义是，他们的养老金还可以让儿女的生活过得更舒服些。

所以，两人从医院到养老院，算是历经了一场又一场的灵魂洗礼。

小美和陆雨泽也就在养老院呆了大半年这样，听到的，只有老人家的消极痛苦与呻吟；

看到的，都是那种迟暮老人的空洞眼神、呆滞目光，在这养老院里，两人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变成了黑白色。

这养老院，两人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呆下去的话，迟早都会患上老年痴呆症的。

每天过着被别人安排好的生活，越过越没意思。

就像小孩子在学校给家长打电话一样，小美也给儿子刘仁杰打了个电话，得到儿子的同意之后，才办理了离院手续，而陆雨泽，则给何育才打了个电话，让何育才接两人回家。

再次回到小区里，两人犹如与世隔绝了半年，虽然是旧了些，但是，感受着小区里的人间烟火气息，两人的眼睛里才慢慢变得有了色彩和光芒。

小区里有老有少，晚上散步的时候，还能见到各种年龄阶段的人，小孩子的追逐嬉笑声，年轻人聊天、打电话的声音，都让两人的心头感到温暖。

这，是属于这个红尘人世间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