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这么警惕着，缓缓走进了这处并没有任何称呼标识的村庄。

村庄的建筑十分零散，甚至房顶都只比他们之中最高的高了堪堪一个头。李梦生放眼望去，并没看到人影，然而他看到了堆满干草的拖车，滚落到路边的水桶，以及散落一地的机械零件。

除了那显眼的教堂一般的建筑，这些低矮的民居与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大山之中的原始部落并没有拉开特别大的差距，无非是墙和房顶的构成从泥巴和木头换成了废弃的金属。

“喂喂，有活人吗？”

屈胖三开口，声音回荡于这简陋的聚居地之间。

无人回应。

走在最后的陈明熙忽然似有所觉的看向身后，只听到“吱呀”一声撞击，方才敞开一条缝的窗户被关上了。

她正欲过去看看，却又看到他们刚刚走过来的路中央，正停留着一匹白色的狼，一双碧色的眼睛如灯泡般凝视着他们。

狼朝她龇了龇牙，又看到她手里的长剑，便迅速跑走了。

前方的李腾飞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回头，以眼神询问她的情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重新看向前方。

屈胖三抬手，对着一扇脏到已经看不清室内的破窗直接敲起来。

“有没有活人啊？我们从远处而来，现在渴的不行，有没有好心的让歇个脚？”

这样敲打了一番，并没有得到回应。

一扇不行，那就两扇三扇，屈胖三健步如飞的一间间敲过去，终于，在敲到一间位于村落边缘的破屋时，里面传来了一个粗粝沙哑异常的声音。

“莽撞的外来者，请快些离去，不要打扰我等缄默的忏悔。”

敲了这么多扇窗户，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肯回话的，屈胖三自然是不肯放过。他将手放到那糊满褐色泥污的玻璃上，弱声道。

“不是不走，实在是走不动了。”他努力把嗓音夹得虚弱，再加上本就是还未发育的声线，企图勾起里面人的同情心。

他的运气不错，窗户拉开了一丝缝隙，一只被褶皱包围的浑浊的眼打量着这个面容稚嫩的少年。

“孩子，这荒漠危险异常，你为何到访此地？”那难听的声音沉默良久，只一字一顿的问了这么一句。

屈胖三脑海里迅速过了无数个理由。半晌，他微微侧头，瞥向那高耸入云的所谓圣城，半晌缓缓道，“我和我的同伴为了前往那位于天际的城池，穿越沙海而来，就放我们进去歇歇吧。”

“你们也是……朝圣者，但顶着红雾赶路，实属寻死之举。”

屋内传出碰撞的响动，半晌，门被打开了。

屈胖三朝身后的几个人得意的挤挤眼睛，随后鱼贯而入了这间狭小的房间。

那人没说错，这红雾似乎有着某种毒性，吸了这么久，李梦生感觉胸口似乎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踏入房内，他方才看清楚刚刚出声回应的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的矮瘦老太太，她的半张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另半张脸上则全是裸漏的红色肌肉，就如同被某种野兽撕裂了一般。最让人意外的是，她脖颈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一发出声音，那窟窿就如同嘴巴一般翕动起来。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水给你们，留你们躲过红雾已是我的极限。”

“能歇个脚就够了，比起来这个，老奶奶您这脖子是……？”屈胖三依旧维持着他弱小可怜小朋友的人设，以试图赢得对方更多的信任。

“这是……天使降临下来的奇迹，我们都是祂沉默的忏悔者。”她的喉咙翕动着，每吐出一个字似乎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

李梦生环顾房间，室内的面积估计也就几丈长宽，房顶距离他头顶大概有一臂的距离。地面坑坑洼洼黑白交错，墙面更是糊的一塌糊涂。唯一像样的东西，就是放置于堆叠着发黑布料的卧榻墙头的背负双翼的天使石雕。

这是一个有着明显西方特征的成年男性雕像，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双目紧闭，神色平静而肃穆。他身上穿着造型奇特的盔甲，背负双翼，手执长枪作高举姿态，似乎枪尖下一秒就要落下。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天使？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然而他并未踏足过西方，这按理是不可能的事。

李梦生默默将注意力移回面前的交流。

“……天使需要忏悔，所以他降下赐福，带走了我们的声音。这村庄里，除了我不会有人回应你们，因为他们都须执行那根植于我们灵魂的使命，为天使忏悔。”老太太抬手按上脖颈上的伤痕，“而老太婆我，因为被带走了可示人的容貌，故而祂为我留下了一缕声音。”

“方便问一下，你们为什么忏悔吗？”坐在靠门处的陈明熙开口问道。

“天使……需要得到天父的宽恕。”老太太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好吧。陈明熙不再开口，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表情闪过一丝不屑。

非要说，她可能是这些人中最唯物的那一个了，这种故事听之只想发笑。

屈胖三思索片刻，又开口问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尼欧斯’这个名字？”

老太太摇了摇头。

啊，这就尴尬了。

屈胖三不死心，想了想又继续开口道，“你们这有没有行为突然变得异常，性情大变的人？”

老太太垂下眼，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就在屈胖三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那难听的气声再次响起。

“别人家的事我不知道，非要说的话，我的儿子荷鲁斯在不久前去世了，他的妻子卢佩卡似乎也被一同带走了灵魂。自那以后她性情大变，疯疯癫癫，最终独自离开了村庄，有人曾看到她与一群野狼生活在一起。”

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照片，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光头男人，眉眼间洋溢着阳光的气息，完全不像是这个鬼地方的人。

和野狼生活在一起？屈胖三陷入了沉思。

那金光里的声音并听不出性别，这个所谓的卢佩卡，会是他所说的人吗？

他扭头，和旁边的几个人一一交换了眼神，最终开口再次问道。

“老婆婆，关于她的事能再说的仔细一点吗？”

不论如何，起码是一个线索。等这红雾退去，他就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