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有的话还真不能随便说,一旦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刘敞玩笑说:“梅圣俞的官位就要到此为止了吧!”
满座宾客大吃一惊。刘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歧义,赶紧解释:“唐朝有个郑都官,如今有个梅都官了。”
他的意思是称赞梅尧臣的诗歌成就,足以与晚唐著名诗人郑谷齐名。
梅尧臣是比较认真的人,听了很不高兴,朋友们也都指责刘敞信口雌黄。
谁知道,梅尧臣的悲剧命运,倒真的让刘敞不幸而言中了。
四月二十五日,梅尧臣染上流行病,在京师突然去世。享年五十九岁。
欧阳修痛失良友,五内俱裂。赋《哭梅圣俞》诗:
昔逢诗老伊水头,青衫白马渡伊流,
滩声八节响石楼,坐中辞气凌清秋,
一饮百盏不言休,酒酣思逸语更遒。
荐贤转石古所忧,此事有职非吾羞,
命也难知理莫求,名声赫赫掩诸幽。
翩然素旐归一舟,送子有泪流如沟。
三十年后,目睹梅尧臣灵柩载船而归,感叹自己虽然尽了推举荐引的责任,却没有成就梅尧臣的功名。
近几年,梅尧臣致力于参与编撰《新唐书》,眼看就要书成奏报,有望晋官升级,却不幸撒手而去。
欧阳修又想到,岁月荏苒,当初在钱惟演府上欢宴的洛阳文友,近来只剩下梅尧臣和自己,这些年里,自己百病交加,鬓发苍苍,而梅尧臣虽然长自己五岁,却身体强健,红光满面,没想到却比自己先逝去。
从今以后,只能和晚辈们交游了。
梅尧臣家境贫寒,去世时遗下高堂老母、妻室刁氏和四子二女,幼子“龟儿”尚在襁褓。
欧阳修与杜植、裴煜等人,凑集数万钱,助赙梅家丧事,并且买置义田,抚恤家室,教育梅氏子女,又奏请朝廷录用梅尧臣长子梅增为官。
在这场京师流行病中,江休复也不幸染病身亡。他比梅尧臣还早八天去世,享年五十六岁。江休复自幼博学,擅长诗文,与苏舜钦、梅尧臣交游深厚,同欧阳修也往来密切。
晚年,他撰述《嘉祐杂志》,其中涉及欧阳修的部分,对欧阳修有所非议。
欧阳修觉得自己被误解了,本想争辩几句,但梅尧臣认为江休复有权说出他的看法,再说这仅仅是一个见仁见智的事情,无伤大雅,何必弄得那么清楚,欧阳修便没有吭声。
江休复死后,欧阳修前往吊丧,表面上似乎未见有多么悲伤,但晕倒在葬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