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论道?说教。(1 / 2)回到北宋当驸马首页

时间缓慢而坚定的前行,不管怎么说,自燕青踏入杭州,他已捱过了一年,不知不觉亦在杭州人心中竖立了文魁的形象。若说去年尚且有人愿与他谈词论曲,到得如今,词曲一道大抵唯有请教请益的想法,再不敢相提并论。

儒学则不然。

文魁不如经首。话说得刻薄点,若说柳永苏东坡是风月班头,那张载、周敦颐、二程兄弟……则是万民宗师,世间贤者。

故此,到底与燕青坐在了一起的两浙才子,不再提及词曲,论起了先秦圣人。

在他们看来,文采或有天赋之说,而皓首穷经,非得经年苦读不可。燕青年齿不长,在这方面总会有所不如吧。

籍着蔡鋆的异常表现,宇文时中所起话题——人性之说,乃千百年来儒学恒久的话题,若摊开来讲,前人论点集注车载斗量,足以衡量燕青的学识积蕴。

这个时代,凡稍有学识者,言谈间“之乎者也”不断,尤俊与燕青相处日久,引经据典的话语极少从燕青口中听到,倒是用一些极为浅白的故事说明道理时常听闻,这时不由微微担心,蹙眉望向了燕青,紧接着他便察觉,燕青的脸上不见畏怯,有的仍是常常挂在眉梢唇角的无聊与不屑。

他总是这样,不在乎旁人,甚至连自己性命也不在乎……

燕青话说得直白:“季蒙兄,你是想与小弟论一论人性之分?”

宇文时中缓缓点头。燕青随之点头,言语极其高慢,极其狂妄,极其无礼!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季蒙兄,我讲,你听。若有不当或不全之处,你再补充。坦白说,我不喜欢与人论道,一来无趣无用,二来这世间无人论得过我……”

“浮生兄!”

尤俊皱眉喊了一声,他在众人间人面最熟,自是不愿见燕青如此作态,欧淮等人亦脸现不忿之色,倒是宇文时中最沉得住气,伸手虚按了一下,制止尤俊劝阻,对着燕青拱了拱手:“在下洗耳恭听。”

“好。”燕青再次点头,“若论人性,先说性。何为性?一曰本性。《礼记·中庸》载‘天命之谓性’、‘自诚明,谓之性’;《荀子·正名篇》载‘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白虎通义》载‘五性者何?仁义礼智信也’……二曰质地。《广雅》载‘性,质也’;《左传·昭公二十五年》载‘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皆为此义……三曰生机。《左传·昭公八年》有‘莫保其性’;昭公十九年有‘民乐其性,而无寇雠’;《韩非子·难势》有‘为炮烙以伤民性’;《史记·范雎蔡泽列传》有‘性命寿长,终其天年而不夭伤’;而庆历年间的《韩诗外传·卷一》有‘以治气养性,则身后彭祖’……四曰脾性,有‘动心忍性’载于《孟子》;有‘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出自陶渊明《归园田居》;有‘放性弘厚笃实,轻财好施,于诸弟尤雍睦。’载于唐初姚简之《梁书》;有‘吾性不喜华靡’出自司马君实《训俭示康》……五曰内心,有孟子之性善论,荀子之性恶论,告子之性无分与善不善,汉扬雄之性善恶混论,……当然,亦有男女及引申之义。”

一串话如珠落玉盘、江水倾泻,不假思索,不带分秒停顿,自燕青口中娓娓道来。从《礼记》至《训俭示康》,历史长河中,经史子集里,凡与“性”有关的词句,燕青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在儒家来说,虽说人性之争乃恒久不衰的话题,可从未有人如此清晰而详实地归纳汇总,即便是最为知名的论道,书册所记,亦只是对其中一点争论不休。

在燕青对面,宇文时中等人目瞪舌挢,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补充什么。

燕青暗自感慨,感谢父母自小为他打下的国学底子,更侥幸的是,求学时他也无聊地参与了几次辩论赛,那时收集的正反观点仍铭记在心……只是,仅仅如此还显不够,但燕青看了他们一眼后,心想只是打发他们,委实不难,稍稍讲几句便可。

燕青抿了口凉饮,继续道:“季蒙兄所讲人性,自先秦以来,诸子以降,所为之争论不休的人性善恶,皆未有明言系指本性、脾性、抑或是心性……所以,之前的论道,在燕青看来,意义不大。”

“在下将人性分为两面,谓之本能,谓之人性。”

“所谓本能,大抵有生命的生灵皆有。如存活,如繁衍传承……‘蝼蚁尚且贪生’,‘食色,性也‘,说得便是这些,这方面生而有之,不可违逆,但可教化、压制……是为狭义上的人性。”

“季蒙兄方才引用荀子所言,大抵持着性恶论的观点,指的便是本能。老实说,称不上善恶,如猛虎捕羊,喂养幼虎,只是为了生命和传承,谈何善恶?”

欧淮忍不住驳了一句,气势极弱,声音极低:“人与禽兽岂可类比……”

燕青瞥他一眼,未加理会,孱弱妇人为抚养幼童所作所为极多,合法的、不合法的他们多有听闻,该如何判断各人胸中自有尺度。

燕青自顾自说道:“狭义上人性,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各种令人称颂美德,以及被人鄙夷的恶习,可以塑造,可以改变,是为教化之能,求学之功。所以才有政以体化,教以效化,民以风化。”

“鉴于此,季蒙兄你始终以固有观念看待蔡知州,那便多有不当了。或许有事触动,亦可能一朝顿悟,蔡知州与往日相比,已改观良多,今时与往日不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