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青库岭遍山红黄青褐,落叶铺平了坑洼的干泥路,许云和伙伴们在山中闲走,远离了村寨的深山到处可见一座座坟茔,在冰凉的土地上鼓起一个个可怜的坟包。
孩子们都是未开壳的“八月炸”,可见了坟茔,却都纷纷沉默了,仿佛这一墩墩毫不起眼的“土丘”,俨然成了威严的神灵,使人无端生畏。伏在老旧的石碑上,仔细辨认残存不清的碑文,没有一段话能够完整的连起来,都是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打理的孤坟了。
越过一个山岗时,几个孩子欢呼起来,因为对面山下雾气朦胧中依稀可见的房屋正是他们的家。
“从这里下山,就可以回去了。”麻花辫说道。
大家都默认的跟着往下坡路走。
“诶!那里是个坟吗?”许云看到一块鼓起,上面长满了野草。
“不会吧。”假小子也跟着看过去,“要是坟怎么会没有碑,肯定就是个小山丘。”
“我们赶紧下山吧!”麻花辫望了望天色。
许云走过去,在鼓起的草丛周围转了一圈,又微微弯起身子。
“你在找什么?”麻花辫好奇的问道。
“这里肯定是个坟。”许云回答着,目光仍在草丛间挪动。
“你怎么知道?”假小子问道。
“我以前来过。”许云脑海里出现了一段含糊不清的记忆。
几个伙伴也都好奇的上前来帮许云一起寻找。
“如果真是个坟,肯定会有碑的。”麻花辫说道,估念着石碑可能已经坍塌,或许横在草丛里了,便也在草丛四周张望起来。
很快,一块灰白色的石碑残骸露出草面,大伙都有些兴奋的扑上去。
“什么……妻,晏……什么文。”校服男生用手拍拍石碑上的泥灰,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
“孙:许云,你看,许云!有你的名字。”假小子叫起来,赶紧回头找许云。
“是我奶奶。”许云一改方才寻找石碑的急切,表情突然变得平淡又充满复杂。
“你奶奶啊!”麻花辫惊叹道。
“你奶奶的坟怎么塌了都没人管?”
许云没有回答,只将手伸过去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体,一遍又一遍,就像在抚摸一个睡着的活人,眼睛眨也不眨。
周围的伙伴们都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许云身边,心照不宣的为这位死者悼念。
一轮弯弯的浅月挂在天边,许云和伙伴们在山下的田埂分手,走了一路都已疲惫不堪,简单几句告别就各自散开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把黄泥路压得昏沉沉的。
许云走在安静的小路上,心情却像起了风似的躁乱,奶奶的音容样貌早已记不得了,可一想到奶奶的死,一股恨意就总是拦也拦不住的涌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在堂屋的木桌旁吃起饭了,“奶奶”从厨房端出一盆炖的死烂的豆角,放到桌上后,也坐下来开始扒拉碗里的米饭。
许云一言未发,默默地去了厨房,从油腻腻的发黑的橱柜里取出一只宽口大瓷碗,转身在锅里盛了小半碗温热的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