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塔器、锅炉、换热器和无数包裹着银色铁皮的传输管道,紧凑整齐地分布在一片千亩不到的化工厂区。
时间来到19点整,下方厂区内所有设备的外沿和顶部一齐亮起了灯。无数白色和黄色的炽亮光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光的海洋,将整片厂区照得宛如白昼。
娄曲一腿屈膝坐在厂区最高的塔器顶端,另一只脚悬在防护栏外,双臂从防护栏杆中间穿过,耷拉在半空,一双桃花眼映出下方或明或暗的灯光,像在黑琉璃上撒了无数星子。
他已维持这个姿势好几个小时,风来时吹动手臂便晃一晃,无风时便一动不动,远看像挂了个尸体似的。
有机械铠甲形态的斥力在他周遭不断尖啸攻击,却无法突破那层透明的防护屏障。
叶方秋来到他身后,两根钢针飞旋在身侧。钢针如被斥力吸引,自发展开了一波清理。
她抬手在那层透明的屏障上轻敲一记,屏障应声而破。
“不饿吗,坐一天了。”叶方秋来到他身侧,手肘撑在护栏上。
娄曲歪着脖子转头看她,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中,另半边被下方塔器边沿的灯光照出近乎透明的白。
“真奇怪啊……”娄曲轻声呢喃,他抬手托住一缕如有实质的光线,“为什么就是烧不断呢?明明已经细若游丝了。”
那截光线在他指尖跳跃,像不甘被阻挡般扭曲翻滚着,努力向原本应该行进的方向探去。
“能将所有因果线的载体光线化,你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叶方秋难得出口好话,听得娄曲露出意外的神色。
“诶?你夸我了呀。”娄曲的眼睛瞬间亮了,先前的灰心丧气一扫而光,腰板都直了起来,“姐姐真好!”
叶方秋想抽烟。
“就没人告诉过你,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说话,很恶心吗?”
娄曲一张娃娃脸,说话惯常神色无辜语气轻佻,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实际年龄,产生他还小的错觉。加上爱化妆,也擅长化妆,不知底细的人初见他会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前提是,他用自己的脸。比如此刻,叶方秋就需要刻意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娃娃脸男人已经三十四了。
“没有,除了你。”娄曲笑嘻嘻的,对她的厌恶视若无睹,“对了,你进来干什么,找我有事?”
“你该不是,把这个境所有的因果线载体都改造了吧?”叶方秋皱眉看向下方铺开来的光海。
“怎么可能,那不得累死我,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材料’。”说起这个,娄曲的脸当即垮下来,“这个境只试了十几条,都一样的结果。”
“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材料’不能这么用,得留充分缓冲时间。你在杀鸡取卵。”叶方秋向下斜睨着他,脸上有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那就辛苦姐姐多弄点‘鸡’给我。”娄曲一手握着栏杆身子向后仰,另一手举在自己眼前,目光落在指尖的金属指环上,“只差最后一步了,说不定再冲一把就能熔断因果线。”
他的左手五指均戴着厚重的黄铜指环,指环上萦绕着一层透白的雾气,丝丝缕缕交错翻滚着,细弱如烟丝却绵绵不绝。
“冲一把两条命。”不过他也不在乎,叶方秋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
娄曲和她是一类人,偏执、较真、不讲理,认准的人和事,撞死在南墙都不会回头。既选了这条路,就不会顾虑路上的死死生生,何况死的又不是自己。
她不过比他环保一点,喜欢资源利用最大化。尤其那些资源是她辛苦“收集”来的,看着他一把把扔,她就想把他也扔了。
“业师的命很值钱吗?原本就是用来牺牲的。”娄曲后仰着脑袋,倒着看漆黑天幕,发梢被风吹拂出弧度,只听他喃喃低语:“包括你我,都不过是轮回的工具人……”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娄曲嬉笑一声换了口风,“也不是罔顾人命啦,这不是快来不及了嘛?你那英武非凡的前夫已经查到沈家镇,我得在他找到这里前完成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