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山这人毛病很多,脾气臭嘴臭,很容易心情不好。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路过的狗都要被他嘲讽两句。要不是动手牵扯的因果比较大,估计他也不介意踹两脚。
然而他有两个优点,一是人高腿长脸够帅,二是掏钱大方。每次被他迁怒完,他都会立即给“精神损失费”——这也是周锦书能忍他至今的主要原因,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此时的周岩山蹲在网吧门口旁的台阶上,反复看着那几张偷拍的照片,不得不承认周锦书眼光不错。这少年确实长得好看,举手投足都透着克己复礼的姿态,像极了端方雅正的贵公子。现今崇尚个性张扬与洒脱不羁,这种内敛的气质很少见。不过谁家贵公子凌晨还在外面上网,还翻墙回学校。
大约又等了半个小时,赵齐生出来了。
平心而论赵齐生长得不丑,五官算端正,眼睛尤其长得好,微低头上挑眼帘看人的时候,有点邪性的味道。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也不知尹珍是不是被他这带侵略性的邪性眼神吸引,什么事都肯替他做。
周岩山站起身猛地勾住赵齐生的脖子,并凑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原本奋力挣扎的赵齐生立即惊讶地转头看向他。
“放心,找你发财来的。”周岩山亲切地笑道,搭着赵齐生的肩往旁边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认识尹珍的?”赵齐生狐疑不决,脚下虽被周岩山带着走,但每一步都不是很情愿,“没听说她有朋友。”
“我和他弟弟熟。”周岩山猜他大概率没见过尹珍同母异父的弟弟,但一定知道她有这么个弟弟。虽然也想直接装作是尹珍的朋友,那样方便些,但年龄对不上。尹珍已经快四十了,他还不到三十。
“她弟弟知道这事儿?”赵齐生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拽着周岩山急急问道。
“不知道吧,否则早跟尹珍断绝关系了。”周岩山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现在难说,毕竟张斌已经知道了。”
赵齐生坐进车后座,接过周岩山递来的烟,点燃后长吸一口,眯着眼叹道:“这事儿我听说了,是有点对不住尹珍。但那都是两年前的东西了,也不知道张斌从哪看到的。也是尹珍倒霉,连脸都没露也能被认出来。”
“她何止倒霉,还蠢得要命。张斌一问就什么都认,连你的事都说了。”周岩山将车开出停车场,“你住哪儿啊,我送你。”
“金胜南路百林小区。”赵齐生顺口答道,“你怎么知道张斌知道我了?”
“尹珍说的,还说张斌要跟她离婚,闹得不可开交。这要是我,管张斌怎么问一概不认,别说只是没脸的照片,就是有脸我都要说是合成的。更别提还把你说出来。现在搞到跳楼,真他妈蠢透了。”周岩山真假掺着说,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鄙夷。
赵齐生安静了片刻,犹豫地问道:“她跳楼了?”
“你不知道?三、四天了吧。摔得惨,人都变形了。”周岩山说着耸耸肩。
赵齐生不再说话,转头看着车窗外抽烟出神。
从后视镜看了看他的表情,周岩山唇边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兔死狐悲,还悲得挺真切。
这天过后,赵齐生每天的夜宵都是和周岩山一起吃的。各个夜市有名的大排档几乎吃了个遍,酒喝不多,但次次尽兴。闲谈他中了解到,周岩山是个二世祖,靠家里砸钱砸了个医学硕士毕业,然后就混吃等死再没干过正经事。家里给了他个小诊所,请了些退休老专家镇场子,他只等年底领钱就行。
赵齐生为验真伪倒是去看了他口中的小诊所,这规模如果称为诊所的话,街边的诊所只能叫摊位了。这分明是家私人全科医院,只没有甲级医院的资质罢了。他本以为周岩山唬他,进了医院后还真有医生跟他打招呼叫周董。
“我就想不明白了!”
盛夏夜晚的路边烧烤摊,赵齐生一手拿着烤串一手拎瓶啤酒,仰头吹了一半。放下酒瓶时,洒了一些在桌上的菜盘里,周岩山停下正要伸过去的筷子,转而去夹另一盘烤豆腐。
“你说你这长相,这身家背景,既不缺女人也不缺钱,你搞这事儿干什么?”赵齐生扯着嗓子喊,有点酒劲儿上头。
周岩山嚼着嘴里的豆腐,不疾不徐地答道:“送上门的女人没意思,看得上的又没有。而且我确实没钱,诊所年底分红是打我妈账上的,她只给我零花钱,还得看她心情。谁耐烦老是伸手要饭!”
赵齐生此刻的脑子距离清醒还有很大距离,一时觉得周岩山说得很有道理。原来有钱人的世界也有这么多不如意,还不及他一个出租车司机来的自在,至少自己赚钱自己花。
“你供货,我加工,卖了以后五五分?”
周岩山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烟递给他,又点燃打火机凑到他脸前面。细弱火光照亮赵齐生浑浊的眼,以及酒醉泛红的脸。
“是不是五五,得看你本事。”周岩山压低了声音,“水平够,四六都行。”
“我水平不够?”赵齐生瞪大眼睛,一副被侮辱的表情,他深吸一口烟,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大灌一口,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一会儿你送我回去,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