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在广阔的天地间飘荡,
飘荡小伞儿带着我飞翔,飞翔。”
从那一天起,蒲公英,自由自在飞翔的蒲公英,便魔咒般地进入了伊伊幼小的心灵,与伊伊一起存在着、每当伊伊闭上眼睛,她就能熟练地化身一只小小的蒲公英,双脚轻盈地离开大地,在高高的天空中飞来飞去。
在那人迹罕至的高原丛林中,在西南边陲那群山环山的小镇上,伊伊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她慢慢长到十八岁,生平第一次乘坐火车(绿皮火车),一路离开了家乡,终于她开始飞翔了,飞翔在浩瀚无边的北国,飞翔在异乡各大城市,从此离开了家乡。
多少年过去了,蒲公英就那样扎根在伊伊的灵魂深处,不断生根、发芽,闭上眼睛她随时随地化身一朵细小的蒲公英,轻盈地离开肉身,飞扬,飞扬,飞扬在高高的天际,飞扬在熟悉的、陌生的地方!
“伊伊”,何处飘来一声浓浓的透着南方口音的呼唤,那是刚刚褪去稚嫩、轻快、欢悦的男声。怎么声音还是,一点没变,这么多年了!人会变,声音不会。人会消失不见,声音永远在,不管你想不想听。
走过公园里那道拱门,就站在中央大道上了,是径直走向飘着风筝的高台,还是独步小桥到侧边的庭院里再看看,伊伊犹豫着。
“你好,能帮忙拍一张照片吗”,还是那个南方口音,不太利索的普通话,声音不大,勉强穿过裹着伊伊的灰蛹,飞进她的耳朵。“嗯嗯”,一句多话也没有,伊伊接过递来的傻瓜相机,很努力地东拍一下,西拍一下,认真拍了几张。伊伊很少拍照,那个年代照相机可是一件奢侈品,冲印胶卷也是,尤其对于来自贫瘠地区、仰赖父亲的固定工资抚养一家众多人口的她而言。技术不够,认真来凑。
“背景是远处高台,还有风筝啊,好了。”
“谢谢,再见。”
“不客气,再见。”
参观完庭院,伊伊再次折转回到中央大道,开始信步走向那长长的高台,放风筝的还在,在那古老的祭天台上。
真的,又再见了。伊伊脸盲,她总说自己对人的记忆如鱼儿,只有几秒。在另一条鱼消失以前,有一个人走上来,他跟她打招呼,是刚才让她拍照的那人。
一见是陌生,再见是终生,如果,如果风筝没有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