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令抱着手，披着毛皮大衣，靠着宝座，目光无处可寻。舸光将桌上的餐盘拢了拢，苦着脸看了眼父亲，他俩都没什么食欲。他无奈地瞧向长桌上通信兵送来放在长桌上的银色长剑，那是他一年前，在翚辛生日时，他送去的礼物。而今却物是人非。房间中其他客人悉数离开，沈林他们在这沉默中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都悄悄放下了碗，只有卞庄一个人仍在享受美食，他见白濯没有吃完，问一旁白濯那剩下的岩土还要不要。卞庄显然无比钟爱岩土鲜嫩的味道。春雪戳了戳他，提醒他别吃了，他们也该走了。

“不着急，慢慢吃。”茯令有着与他形象相反的亲和。

卞庄可能也察觉到了气氛，擦了擦手，边抹着嘴，边说，“这个岩土太美味，太好吃了。”

“嗯嗯，喜欢就好。”茯令说。

沈林站起来说，“在这样重要的时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离开，继续往双桥去。”

舸光打起了些精神，点了点头，“我找神殿的祭司占过卜，明天是个吉日。天气晴朗，宜远行。明天我也要出发前往双桥，参加末乘君举办的比武招亲。我们可以一同出发。”

“不行，不能走。”茯令有些着急。马上他带着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舸光诧异地看向父亲，马上恍然大悟地张开嘴，“对啊。这些我都在师父那训练，没有回来，居然忘记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他看向沈林他们，“不好意思。明天是祭祀战神八目大神的日子。如果你们这个时候走，八目大神会发怒，降罪于我们村子。所以，劳烦你们和我们一起参加八目大神的庆典。”

“既然是这样，我们当然是留下来。”沈林看了眼姝英，姝英向他点了头。

舸光起身，带他们在村中找了几间屋子，这几间屋里主人家的儿子跟着队伍去对付日安邦的人，还没有回家，留下的房间可以接待他们。白濯与卞庄一跨过门槛，两个小小的巴人女仆就要帮他们换衣服。白濯连连摆手，他自己脱下外套挂在了墙上的钩子上。屋里烧着柴火，十分暖和，一对看起来大约是中年的鹿灵夫妇围坐在火盆边，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烤火。巴人女仆用刚烧好的水给他们泡了茶。那对夫妇向他们介绍，他们喝的是俞朝灵州来的茶叶，温暖湿润的气候让这茶无比香醇。白濯忐忑地瞧着一切，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黎明时分，村里响起了铜锣声。关于战神八目大神的祭祀典礼，从这样一个蒙昧的清晨，已然开始。在迷糊中，白濯和卞庄接受了巴人的帮助，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衣服，赶向村庄东北处的神殿。他们到达时，神殿外已经聚集不少人。

祭司站在圆台稍高处，以一种带着北方口音的梅族语唱诵着一段神话故事。在他们离开时，白濯向姝英问起，姝英简短地讲述了其中情节。天母阿布拉种下世界树之后，在世界树中诞生的第一个孩子是战神八目大神，诞生的第二个孩子是农神蒂布。蒂布在空荡荡的世界中种下了各种花草林木，深受天母的喜爱。八目因此嫉妒，变得愤怒。他在蒂布种下花草的地方引来洪水，在蒂布种下沈林的地方降下天火。

蒂布苦于应付，于是种下自己的头发，结出了许多和自己相似的小人，一同修复整理那些被破坏的地方。然而八目的破坏力量无比强大，不仅没能够修复破坏的地方，而且还让许多小人死去。面对强大无比，身躯比金刚还要坚固，永生不灭的战胜。蒂布想到一个办法。她让小人趁八目睡觉时，偷偷拔下他的一根毛发。蒂布将八目的种下，结出了一群与八目相似的强壮小人。

蒂布制作了涂上沉睡毒液的木矛交给小人。这些强壮小人带着木矛与八目战斗。这些小人要强大许多，他们前仆后继，合力八目争斗许久。终于，伟大的英雄蒙吞趁着八目疲于应对之际，将长矛扎进了八目唯一的弱点，他的眼睛中。八目因此中毒，陷入了沉睡中。世界也就此和平。

一位年轻的祭司抱着一个拳头大的陶罐走上台阶，她将手中的陶罐交给了主持仪式的祭司。祭司接过陶罐点了点头，念出一串咒语，随后让手中的陶罐跌落，在她脚旁的大石锅中粉碎。祭司认真地盯着石锅中的碎片，突然抬起头，伸手指向姝英。她说神已经决定今年由姝英担任圣女，由她来完成今年的乞圣舞。周围所有人都向姝英投来羡慕的目光，只有姝英诧异而尴尬。

她无法说出拒绝，她当然知道这个仪式，全国都有着同样的风俗。只是她诧异为什么是她，她看向祭司。祭司对着她露出神秘祥和的微笑。

“他们怎么都看着你？”沈林问。

姝英对着他露出苦笑。还不等她解释，一位祭司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上神殿。在目送姝英进入神殿后，六个个精壮年轻的鹿灵青年，在这样寒意未尽的日子，赤裸着上身，一同扛着一根粗壮的巨大木柱。六名青年在人群的呼喊声中穿过人群。人们跟着这几个青年人，一同向下沉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