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王朝,南疆之地。
赤岩城楼上,路平被绑缚手脚吊挂着。
日丽中天,炽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暴晒着他。
但比太阳更毒辣的,是过路行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镇北王世子吗?啧啧,他也有今天。”
“听说镇北王克扣军饷,欺压百姓,真该死啊,想来这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恩浩荡,陛下留他一命,只是发配到南疆已经算留情了,他还有脸叫嚷!”
“嘿嘿,咱们赤岩城主还就不惯着他,给他挂在城楼羞辱,看他丢人不。”
“诸位,我特地带了臭鸡蛋来,有人要吗?”
谈笑间,一名头绑黄巾、穿无袖布衣、身壮如熊的武者行至城楼下,挎着一篮子鸡蛋,笑吟吟地望着上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路平。
“世子殿下,可曾记得在下?”
路平没有因阳光刺眼而垂下头,他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喃喃自语:
“听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太阳和人心。”
“可我正同时逼视着它们。”
“不知它们会不会因错伤无辜而退却。”
“但至少,我问心无愧。”
武者哈哈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那就让我来问你!”
“灵景二年,妖魔潜入村民家中大肆屠杀,镇北王是如何做的?”
“灵景十年,北境妖魔大举入侵,镇北军是如何做的?”
“天海三年,朱雀城内,一只妖鼠寄生在怀胎八月的孕妇身上,你,世子殿下,路平,又是如何做的?”
武者的声音灌输了真气,鼓荡在城门四周,振聋发聩。
闻得此言,路平终是低下头,用充斥着白光的双眼努力辨认下方那个人。
“你是……”
“哈哈哈哈!”武者突然癫狂大笑,猛的将手中鸡蛋掷出。
“啪嗒。”
一名老者脸被砸中,怒骂道:“你个疯子,你干什么?!”
武者冷笑:“我若是疯子,那你们便是傻子!”
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十几枚鸡蛋飞了出去,围观者被臭烂的蛋液糊住了眼、耳、口、鼻。
皆是方才辱骂镇北王和世子之人。
“你不愿意说,那我替你答!”
武者怒目圆睁,表情扭曲,宛若一个真正的疯子:
“灵景二年,妖魔欺我边乱未平,四处侵扰百姓,意图引出镇北军多线战斗,镇北王紧闭城门,孤身连续作战十七日,以一己之力缴灭三十九处祸乱,从此立下赫赫威名!”
“灵景十年,蛰伏多年的妖魔串通一气,集结十万妖兵大举入侵犯我北境,镇北王亲率一万镇北军,在军饷被层层克扣近一半的情况下,歼敌三万有余,损伤不到千人,余下妖魔四处逃窜,未敢再犯。”
“天海五年,妖鼠附身孕妇妄图借胎转世,你,世子殿下,心善,不忍伤了那母子,以自身精血诱出妖鼠,斩之!”
“还有三年前,固执的镇北王不听劝阻,执意要为百姓彻清祸患,以年老之躯数次出征塞北,荡除北境妖魔。”
“可妖魔除了,他呢?”
“克扣军饷?可笑!他连命都不要,要那等秽物作甚?!”
“以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冤枉一位为国为民的英雄,可耻!
听信谣言不加思考,辱骂用性命为你们换来太平盛世的将士们,可恨!”
“这世上一定有人克扣军饷,但绝不会是我的镇北王!”
“这世上一定有人不是东西,也绝不会是我的世子殿下!”
“少主,末将陈忠,来晚了!”
武者屈膝跪地,双手抱拳,恭谨地向挂在城楼上的路平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