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站在殡仪馆厕所的洗手台前，平静地整理着西装上的褶皱，将扣子一枚接着一枚的扣好。

打开洗手台的水阀，伸手接了一捧水，给自己洗了下脸。

水珠顺着光华的脸颊向下流淌，带走熬夜带来的油腻，又扯了张擦手纸，在脸上抹了几下。

辰曦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又疲惫。

疲惫之中也深深隐藏着数之不尽的悲伤。

今天本应该是希雅带他去魔纹师协会注册的日子，本应该是梁辉和杨雪笑着目送他走进协会的日子，本应该是一个开心的日子。

但他没去协会，而梁辉和杨雪则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之中。

以殡仪师尽力拼接好的身体躺在棺材中。

三天前，在辰曦的极力要求和希恩开的后门下，在希雅的陪伴下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看见了被残忍剖开身体的梁辉和杨雪。

当时的他已经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负责处理两人尸体的魔纹师说的是些什么，辰曦也听不进去。

只是觉得好安静。

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人会大清早扯着嗓门叫他起床，也不会有一起迟到，一起去网吧通宵，一起和自己当个无忧无虑的傻缺的人了。

从今天开始，辰曦只能在墓碑上看见‘梁辉’这个名字。

一个小小的墓碑，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后来，通过希雅的转述，辰曦才知道梁辉和杨雪是被一个叫做食人鬼的通缉犯所杀。

就和他的名字一样，食人鬼在杀人之后还有食人的习惯。

具体的操作流程，希雅并没有细讲，也不需要细讲什么。

无非就是把人当做家畜，精心处理后烹饪吗？

恶心。

恶心至极。

从那天开始，辰曦就没怎么说话，甚至连饭都没吃上几口，只靠着喝水撑过这几天的。

而且，希雅也被对策局紧急招募，开始进行对食人鬼的追杀。

对此，辰曦并没有意见，因为他深知这是希雅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比自己这个废物普通人要好很多，至少希雅能为梁辉和杨雪复仇。

而自己呢？

自己就只能被希恩安排的人保护着，孤零零地呆在安静的房间里，消化着那份沉淀许久的憎恨，怒火和悲伤。

直至今天凌晨，希雅带着自己来到了殡仪馆，参加梁辉和杨雪的送别仪式。

辰曦关掉水阀，转身走出洗手间后，便看见了正安抚着梁辉母亲的希雅，正准备走过去时，一旁有人拉住了自己。

“小辰。”

辰曦回头，看着拉住自己的中年男人，目光有些躲闪：“梁叔。”

梁辉的父亲，梁安正拍拍辰曦的肩，朝殡仪馆外偏头问道：“聊一聊？”

“嗯。”

于是，在希雅略微疑惑的注视下，辰曦被梁安正带出殡仪馆。

殡仪馆外还站着很多人，毕竟内部是禁止抽烟的，大多数的烟民都跑到外面抽一根，然后又跑回殡仪馆内。

梁安正走出殡仪馆之后，从荷包里摸出一包烟，从中取出一个递给辰曦：“你和梁辉抽烟的事情，我都知道，只不过懒得管。”

就跟聊家常一样将辰曦和梁辉以前悄悄咪咪干的事情说出口后，梁安正就将烟卷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从口中弥漫而出，将男人的脸庞遮挡些许。

而辰曦则怔怔地拿着烟，盯着它发呆。

“怎么？没带打火机？”

梁安正见状，又从荷包里摸出在便利店上买的便宜打火机，丢给辰曦，看着他熟络地点烟。

“少抽点烟，虽然你以后会成为魔纹师，但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

梁正安从辰曦手中拿走打火机，回头看向殡仪馆内的梁辉照片，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梁安正没说话，辰曦也没有说话。

一老一小就这么站在门口，抽完嘴里的烟后，又从烟包里拿出新的一根。

一根接着一根，在这令人不知安心还是不安的沉默中，一包烟很快就被他们抽完。

这个时候，梁安正才缓缓地说道：

“我们，都没怪你和希雅。”

梁安正指的我们，并不单单是他和自己的妻子，也包括了杨雪的父母。

就在辰曦去看梁辉和杨雪的尸体的那一天，梁辉还有杨雪的父母也都在那里了，在痛哭和沉默之中见了被残忍杀害的两个孩子最后一面。

如果说对辰曦和希雅没有一丝埋怨和责怪，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最为冷静的梁安正也会不自觉地想，如果那天他们没有玩得这么晚，没有喝这么多的酒，会不会两个孩子就不会惨死在食人鬼的手中。

如果希雅送他们回去之后，还顺带检查周边之后，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一幕了。

可就像那句老话一样，现实从来没有如果。

现实所带来的就只有现实。

梁安正他们是年长者，走过辰曦现在正走着的路，也知道辰曦现在究竟有多么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