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沧海转头环视宾客,视线一寸寸扫过人群,不过只在觉尘和尚身上稍作停留,便冷笑着收回了目光。
他微微侧身,面向南少林的那桌宾客,语气冰冷地道:“林震南,虽说林家与我青城派,打上一辈就有些交情,但你儿子要拜师,原本也不干余某人的事,这话是不是?”
他说“交情”二字时,咬得极重,仿佛要将这两个字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林震南心中一沉,感受到了余沧海话语中的恶意,心知今日决不能善了,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余沧海微微昂着头,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继续说道:“自四年前开始,你就派人携重礼来青城山,说是想将镖局开进蜀中,贫道再三拒绝,这话是不是?”
林震南张了张嘴,虽有心反口,可一想到派往青城山,至今杳无音信的镖师、趟子手,心头便涌起一股无力感,无奈只得再次点头。
余沧海扯了扯嘴角,眼中闪烁着得意之色。
他微微转头看向宾客,不屑地说:“去岁,林震南又派人送礼,还说想为儿子求娶贫道的女儿。得知贫道没有女儿后,又求娶贫道爱徒干儿的女儿。”
“没有,绝无此事!”
林震南连忙否认,声音中却已带着一丝慌乱。
他心里很清楚,青城派名盛位高,自己为壮大镖局,再三拜访并不丢人,往好了说叫百折不挠,说难听点最多是死缠难打。
但如果被扣上一顶为壮大镖局,给儿子求娶余沧海女儿不成,又求娶余沧海徒弟女儿的烂帽子,那他这辈子可就真抬不起头了。
林震南往前疾走两步,满眼决绝之色:“余观主明察秋毫,勿要受人欺骗!林某武功虽然不成,但也知道廉耻二字!万万做不出这种卖子求荣之事!”
“人豪,你的闺女,你自己来说!”
余沧海看也不看林震南,只是冷笑着瞥向门口,勾起的嘴角满是玩味与戏谑。
众人随之望去,发现青城派弟子末尾,竟然有个牵着个少女的汉子。
那汉子肩上挑着一个担子,担子上捆扎着红花,此刻牵着小姑娘,低眉顺眼地走上前来,一边走一边叹气。
“林镖头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虽也姓于,但姓的是干勾于,只是师傅的义子干儿。你非要和我结亲——”
他将担子轻轻放在地上,满脸都是愁苦之色:“现在你等我答应,都带闺女来相看林少爷了,你又说没这回事,我于人豪脸皮厚,就当是白跑一趟了,可你让这姑娘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指了指月台上的林平之,于人豪唉声叹气地说:“乖囡,那就是爹带你来相看的郎君,管他成不成,你看一眼吧!”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胳膊,那姑娘身子一抖,仿佛被惊吓的小鹿,忽的哇哇大哭起来,泪水如断线的珠帘般滚落。
林平之听到哭声,顿时手足无措,看看前方的爹爹,又去人群里找母亲,见母亲摇头才松了口气,转身跪倒在地,高声道:“师傅,弟子对天发誓,我爹绝不会干这事!”
他的声音哽咽,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激动至极,却又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方云华扶住徒弟手臂,轻笑着说:“慌什么,清者自清,有些人想颠倒黑白,堵住悠悠众口,可惜还要看我同不同意。”
“多谢师傅!”
林平之露出笑容,揉了揉鼻子,随即怒目看向于人豪:“大伙可要擦亮眼睛,千万别被人蒙蔽了!我外公想——”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声爆喝打断。
“闭嘴!”
这声爆喝如同炸雷一般,在林平之耳边响起,他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余沧海冷冷望着自己,仿佛阴魂般让人不寒而栗。
“林总镖头、林公子,听你们这意思,倒是我这干儿的不是了?”
余沧海依旧不看林家人,只是面向宾客冷笑一声:“是他天生贱骨头,带着闺女千里迢迢到福州,就为了拿姑娘家的清白来冤枉你?”
观礼宾客闻言一愣,而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大感此言甚是有理。
更有一部分望向月台,观察华山两人的表情。
如今出了这种事,青城派掌门到了,岳掌门却未亲至,说不准,今天还能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看看华山派的乐子。
“好威风!好煞气!”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方云华放下茶盏,缓缓起身道,“余沧海,欺负小辈,有什么光彩?”
他一步步往前走去,沉闷的声音从口中滚滚而来,宛如有人擂响军中大鼓。
“真有本事,让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