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了人山人海，竭力向着踏下狂奔，将口中的所谓“混罗大神”传播给更多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所到之处人心惶惶，不安和恐慌像是疾病一般传播开来。奴隶们原本就饱受饥寒和疲惫的折磨，人心浮动；他们和江惑一样，并不知道巨塔之顶究竟是什么。

“混罗大神的神庭？”江惑紧紧盯着对方，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来到这个巨塔上也快两个月，巨塔之顶一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到。

混罗大神，这四个字牢牢记在了江惑心中。

可惜这个奴隶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再也没有别的有用的信息了。

“白痴！竹矛——竹矛呢！快点拿上来！”

“竹矛来了！”

附近的监工们搬来了长达两米、尖头铁器锋利的碧绿色长杆。数个监工围作一团，将那个传播厄运的奴隶困在阵中，配合有度的锋利的长矛齐出，乱刺捅下。

那个奴隶就是再矫健敏锐十倍，也躲不过这么多杆长枪。顿时浑身被扎出数个大窟窿，鲜血淋漓，缓缓躺倒在了地上。

监工们齐齐收回鲜血淋漓的长枪。叛逆的奴隶躺倒在血泊之中，眼神失去光泽之前，最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声说道：

“不想死的……逃啊……”

尸首被监工踢下了巨塔边缘，竹矛被收了起来。原本一场闹剧就此结束，看热闹的奴隶们纷纷而散。

虽然他的传闻给众人心中埋下了恐慌的种子。但是此刻还是监工的鞭子和竹矛更可怕一些，暂时没有奴隶胆敢挑战监工的权威。

不少监工再度挥舞鞭子，驱使停滞的人群继续前进：

“看什么看？蠢货，赶快前进！”

“一群笨猪，别听他胡扯！仙人设计的巨塔，通往的自然是仙界啦。”

江惑在人群之中四处张望，他没有找到温软，却意外看到了白晨炎和白夜雪这对兄妹。

这两人似乎永远呆在一起。白夜雪用手掌捂住眼睛，似乎不忍心看到奴隶的死状。白晨炎面色平静，冷冷看着那个奴隶被丢下巨塔的全过程。透过他的眼神，江惑总觉得，这个家伙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他的表现未免也太平淡了。

原本停滞的人群开始了缓慢的前进，正当江惑准备前进时，前面的走廊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不少巨塔边缘的奴隶看着脚下的深渊，仿佛下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江惑不明所里，也向着下方瞄了两眼。大约是角度关系，除了白茫茫的云雾，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有奴隶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引起的骚动比上一次那个传播厄运的死者更加剧烈。这一次，就连监工都慢慢退回塔内，窃窃不安私语起来。

人们的目光看向塔外。惊恐、害怕、震惊、绝望。

塔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惑眯起了眼睛，目光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天际的远处。

云端的下方升起了许多黑点。一开始，江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当这些黑点越来越接近，变得越来越大时，江惑开始意识到，所谓混罗大神的诅咒，究竟是什么。

在圆盘层的下方，处在稍低位置的奴隶和监工们，在见识了混罗大神的诅咒之后，已经黑压压跪成了一片，头顶大地。

众人恐惧得瑟瑟发抖，鸦雀无声。

随着黑点们的上升，离江惑所在的塔层越来越接近。浓郁的恶臭弥漫出来，不需要任何人带头，这一层的监工和奴隶也一起跪了下来，包括人群之中的白晨炎。他瞳孔开始放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没有错，那是一具具浮空的尸体。

密密麻麻的尸体，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穿着粗布麻衣的走夫，有披着七品官袍的县太爷，有小家碧玉的富家小姐，有身怀七甲的孕妇，有浑身干枯如被抽干精气的老人……

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变成了尸体，围绕着矗立天地的巨塔附近，正在不断向上上升，飞向天空的更高处。

巨塔之下的无数座城池，不少人正在不断变成尸体，从其中飞出来，向着深不可测、永不满足的天空上升。

这算是什么，这就是混罗大神的诅咒吗？

巨塔上的所有人将头死死扣在大地上，像是受惊埋土的鸵鸟一般。

黑压压一片低头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仍然抬着头，一动不动观察着天空。

“如果这便是这个世界的神明的话，这是何等疯狂、何等残暴的神明啊。

“可是，就是这样荒诞、怪异的世界，才更让人觉得有趣，不是吗？”

江惑感到了他静寂已久的大拇指又开始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