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前妻,你曾是她的爱人,跟她一起生育了孩子。你知道她的价值观奇葩、她过得自私、荒谬,你却不跟她抗争,连像样的拉扯都没有,就直接净身出户,让她带着你的儿子去嫁人。现在她变本加厉,把你的儿子,和你,都作为她立人设的工具,你却没有作出任何像样的反击让她停手,而只能让身边的人跟你一起忍一忍,等风头过去。她越来越疯批,你的无底线退让也有一半责任,你却自以为是大度,是讲责任、重承诺,是在让着女人。”
“老板,晏海舟,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的事,你的选择,今天我这样说会很越界,会让你很没面子,甚至以后朋友也没得做。但如果我什么也不说,直接递给你一份辞职信,你会不会又认为,失去我这个员工,甚至失去一家店,也是你为了负责任而作出的牺牲呢?如果就这样默默离开,我跟你又有什么差别?”
“我不想成为这样的牺牲,所以今天,我来说我该说的,做我该做的,并且希望你也一样。”
李今朝说完最后一句,往后退了一步,默默等待晏海舟的回答。不管是什么都能接受,她想,让我走我就走,虽然……有些许难言的心疼,像是在哀悼着什么。也许是哀悼这段红尘中首次遇见的关系?是一段刚刚开始习惯并喜欢上了的生活?还是一个难得的相处舒服、气息干净的……人?
晏海舟开始还有些愕然地听着她的长篇大论,消化了一会儿,居然笑了:“李今朝,所以你今儿是跟我摊牌放话儿来了?你觉得……骂我这一顿,我会跟你绝交吗?还是,你觉得……我不知道你的态度?”
李今朝愣了:“诶?不是吗?”
晏海舟头疼地抚了抚额头:“虽然以前没有这么清楚地跟我说过,但你真觉得自己藏得住心思吗?”
李今朝说:“藏,藏不住吗?”
晏海舟苦笑:“你真的有28吗?捏个包干什么?准备我恼羞成怒赶你走吗?大姐你可快给我坐下吧。”
李今朝傻傻地坐回到沙发上。
晏海舟说:“骂得是有点狠,要不这么着吧,我先跟你说一个事儿啊。今天你来的时候不是看见我出去送人吗?那是个律师。”
“啊?”
“律师!我一个哥们儿,打官司的,特擅长利用媒体的那种,你没看长得挺奸吗?”
“你要打官司?”
晏海舟无奈:“你不是说我再不反击就会失去你这个好员工吗?我孩子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要反击总得把孩子的事儿先安顿好吧?我跟你说这事儿可说来话长,晚上在我这吃饭吧,我先搞几个菜。”
李今朝一边摘葱一边想,像这样程度的深度置喙别人家的事,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来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家常的场面。想起师父说的,别人的事哪怕再小再简单,也跟自己的事截然不同,因为里面有别人。暗叹师父诚不我欺。
对了,还要感谢这个别人是晏海舟。
看着那人的背影,老头汗衫大裤衩,系着个围裙,他做饭的熟练架势似乎一点也不输狗叔。直到关了烟机端出两菜一汤,晏海舟吹嘘道:“你别看咱长得帅气势好,刚开店那会儿没有狗叔,饭是我和道长俩人做的。”
李今朝说:“道长会做饭?”
晏海舟说:“他不行,不能破荤还做什么饭,就能洗洗菜剥剥蒜。”
李今朝端着饭碗,看着他把番茄炒蛋放在自己面前,指着苦瓜排骨说:“我还是爱吃肉。”
晏海舟嘿嘿一乐,一边再给她挪回来,一边一语双关地说:“这样多好,有什么说什么,别憋着。”
李今朝说:“我也不是憋着,只是还不太习惯跟人相处,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晏海舟说:“神仙之间相处都这么生分吗?”
李今朝说:“那叫清晰。自己的业自己修,无须他人置喙。”
晏海舟撇撇嘴,给她盛了一碗汤,道:“那也太没人情味了。”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手道:“你说的我的问题我清楚,也都认,我改。”
李今朝咬着排骨问:“凡人都这么好沟通吗?”
晏海舟说:“那当然不是,歪歪毛病多的人大把。只不过我是个成熟的男人,爷们中的爷们,以后有话敞亮跟我说就行。”
李今朝眨眨眼,感觉他说的跟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倒也不觉得他吹嘘自己有多肉麻。问道:“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晏海舟说:“其实你跟我谈杰西卡的事的时候,我就开始反思了。今朝,人就是会有盲区,但人也会听会反思啊,你说的每句话哪怕没有当场带来什么,长远看也都有作用的。”
“那你什么都不跟我们说,遇到问题直接消失这么多天。”
晏海舟叹气说:“我不跟你说了吗,我没时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得好好想,系统想,还没精力跟你们解释那么多。”
李今朝说:“你觉得能跟我只能解释,不能商量。”
晏海舟说:“怕了你了小祖宗。我知错了,以后我找你商量,别动不动咋咋呼呼给我甩辞职信就行。”
李今朝扒着饭笑了。被晏海舟一眼瞪过来,没话找话道:“你弄这番茄炒蛋,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