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世中像是脑门被锤子砸了一下,整个灵魂稀碎。
这么好的诗句,为什么不是我想出来的。
又有些不甘心,盯着曾骅问,“就一句?”
丘盛华满脸震惊和崇拜,盯着曾骅,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听到丘世中的话,冷笑两声,“这一句顶你写得那几百首。看看你在雍西当知青写的那些诗,跟这一句比,垃圾,都是垃圾。”
唐慧菱和丘希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惊讶。
“曾骅的这句诗,越琢磨越有意思。黑夜是黑色的,给了我黑色的眼睛,然后一个反转,要去寻找光明。很有冲击力,还很有意境和韵味,十分悠长。”
唐慧菱的评价得到了丘希贤的赞同,让丘世中更加沮丧。
为什么?
你随便想了一句,就把我呕心沥血的几百首得意之作全盖过去了?
不甘心啊!
丘世中试探地问道:“阿骅,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诗歌?”
“没事的时候躺在草堆上,仰望星空。当你凝视星空时,星空也会凝视你。然后灵感就不知不觉地流进我的脑海里。”
曾骅的回答让丘世中彻底死心了。
有天赋的人,就算是上茅厕,他也能想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诗句来。
旁边的丘盛华眼睛一亮,“你知道尼采?”
曾骅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尼采,谁啊?我们国家有姓尼的人吗?”
“尼采是十九世纪?国哲学家,他说过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会凝视你。’”
曾骅耸耸肩,表示我跟他不熟。
这句话倒是看到过,只不过是在《唐探》里看到的。
丘世中更绝望了。
骅子连尼采都不知道,却写出这么好的诗歌来,苍天无眼啊!
吃完饭,丘希贤、丘世中带着曾骅去教职工澡堂洗澡。
洗完澡回来,丘希贤把曾骅叫到书房兼卧室里。
他诚恳地问道:“曾骅,你不会怪丘伯伯隔了两个月才去接你吧。”
曾骅老实地答道:“说实话,实在苦不过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埋怨。”
“埋怨我是对的!你父亲因为救我们而牺牲,你哭得死去活来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收养你,把你抚养成才,以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丘希贤坐在座椅上,满脸的悲伤。
“只是我没有想到,调令来的那么快,还刻不容缓。我回到北都,一边负责重建工程物理系,一边还要把你唐阿姨,你姐你哥接回来。
我被下放去楚南的时候,你唐阿姨受牵连,只好带着你姐回娘家住。你哥被下放雍西当了知青。
组织关心,加上北外也在重建,你唐阿姨顺利地调回来,你姐被安排在北影厂做翻译,你哥被安排在前门书店上班。你的事,我也一直在努力。
关键是把你的户口调到北都来,是个大问题。
幸好学校领导非常支持我的想法,跟教育部的领导做了汇报。老顾、老陈和老谢也在帮忙到处奔走...这才办成。
只是这番折腾下来,差不多两个月时间过去了。我一拿到手续就去楚南找你...”
曾骅没有出声。
现在百废待兴,上上下下一堆的事情。
加上数十万知青嗷嗷的要回北都,户籍卡得死死的。除非特批,没有通天纹的自己还真成不了皇城根底下的人。
丘希贤拿出一张存折,“这是机修厂和县里给你父亲的烈士抚恤金。他救了我们四个人,这八十元钱,唉....一条人命,怎么够呢!”
他摘下眼镜,搽了搽眼泪,然后把存折递给了曾骅。
“我以你的名义把这笔钱领了出来,今天叫你唐姨在银行给你存起来了,你拿着。”
曾骅接过存折,牛皮纸的皮,上面一行字,“中国人民银行存折”。
打开里面,有开户的日期:1977年5月12日。
第二行写着名字“曾骅”,“男”,账号:“xxxxxxxx12345”,盖着一个红红的公章,“中国人民银行北都分行海甸支行魏公路储蓄所”。
存款金额是八十元,自己父亲的烈士抚恤金。
丘希贤看着那张存折,突然转过头去,声音嘶哑,“孩子,你收好它。”
“好的,丘伯伯。”
丘希贤等了一会才转过头来,捏着眼镜的右手,揉了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