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归笑哈。阿雨呀,以后什么打算呀。”
“能有什么打算。”阿雨低头笑着说。
“跑一辈子外卖,不至于吧。”
“……”
“你是好孩子。唉,有时我真觉得,是我耽误了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要照顾我,逑在这小城里。”
“您千万别这么说。奶奶,我会留心眼。”
阿雨明白奶奶的意思。可是说真的,他既没有多高的知识水平,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更不用说有多丰富的工作经历。他有身体,有力气也有心气,可是能否单凭自己在外面更大的世界闯一闯、甚至站稳脚跟……每当想到这时,他总会劝自己:老人垂暮,谁来照顾日趋枯朽的奶奶?是的,就像是从阿雨身上多长出一只胳膊,掐住他的喉咙那样不留余地。转念一想:养老院或许是个选择,可谁来保障奶奶不受欺辱?除非他有更多的资源,熟络更多的人、有更多更大的影响力,那么只靠呆在这小县城里,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阿雨?”
活泼的声音像一滴露珠,点醒阿雨悠长的思绪。
“想什么呢!呆瓜一样。”
眼前这个抱着花盆、眼眸明快的女孩儿,便是上个月找过奶奶的秦可。她放下花盆和铲子,脱下手套和围裙,解开挽好的头发,一簇黑色的花蕊便轻轻吐开。
“忙完啦。走,吃好吃的。我跟你讲哈,那家铁板烧老香了……”
每当秦可像现在这样抱着阿雨的胳膊时,阿雨总会心生特殊的滋味。并非少年懵懂羞涩,说实话这好些年,阿雨觉得自己早就过了心花怒放的阶段。
以前小时候,阿雨还和奶奶犟嘴说,要打一辈子光棍,这样就能一直看着奶奶。奶奶笑着轻轻打他嘴巴。
“你现在这不是找上我啦?就说嘛,想过美人关,愚公挪大山。”
“明明是你找上的我。”阿雨笑了。“你自己羊入虎口的啊,简历可还写着呢,那话怎么说来着——”
“嘿!你小子、你小子!”秦可跳起来拍他脑袋。
“我怎么就成小羊羔了。我给你家老人帮忙,不说多大的贡献,真心可鉴!是不是?”
“是是是,您说的是。您看是这家不?”
“老板,我们俩!上雅座!”
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妙语连珠的秦可。她让阿雨长久孤独的内心久旱逢霖;因为奶奶所能给予他的,总归是长辈的关怀亲情。走出奶奶的温暖小屋、走出奶奶的四季花店,阿雨从小始终感到难以融入周遭的一切——或许是他的所学和性格使然?他总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合时宜?举例来说,每当同龄人惊叹春色正好、花气袭人时,他都像个没有任何审美情趣的呆子,“哦、哦”地应着;每当长辈们感叹天凉好秋、落叶缤纷时,他能说出“这要归功于叶绿素的分解”这种叫人接不住的话来……
阿雨时常反思自身的情商问题;所以得益于他对身边人的学习模仿,如今的阿雨相比小时候,已经“圆滑”许多。只是很多时候,阿雨还是忍不住像个呆瓜。
秦可说有事先回家。阿雨无奈自言自语道:“没办法,我就这么呆。要是世上所有事情说一不二,没得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好了。”
打着饱嗝的阿雨正走回光影交割的小巷口,一伙人从灌木中窜出。
“!你们……”
还没等他反应,一人扫腿将他绊倒,同伙趁势将他背身按住,死死捂住阿雨的嘴,就要拖进周围的阴影中。
阿雨拼命想要呼喊,但却一时觉得头重如铅,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皮也沉沉地合上。
幽邃的树影静静旁观着这一切,仿佛无权干涉;但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细瘦的人影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