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去圣人庙了!”
“李掌柜在圣人庙前,断了文心!”
“他去午门大街了!”
茶楼里,连倒茶的小二都停下。
人们相视一眼。
“百年未响的大鼎,今日要响了?”
“大事情啊!这可真是大事情啊!”
“快,小二快去叫我家夫人来!”
“嗨,钱掌柜,这事叫你家夫人干啥?”
“我夫人爱看热闹!”
茶楼里人,还没动,中街西边又有捕快跑动。
茶楼里的捕快抬头看见是熟人,连忙追问:“乔三,干啥去?”
“大事,大事!”乔三冲进茶馆,端起茶水一口喝净,他探着脑袋伸进茶楼阴影里,小声开口:“疯了!疯了!天水侯世子在大牢里疯了!”
他丢下茶碗,又像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坐着的捕快咽口吐沫:“他这个方向是,上清坊?天水侯府的方向?”
小二连连点头:“是了!是了!我去侯府送过茶叶!”
捕快脑袋来回动,扒着桌子开口:“完蛋,长安要乱啊!”
午门大街,人群涌动,男女老少伸着脑袋,都往人群中间的空白圈看去。
人群中,一个真空圈,一个短须中年商人,身穿素色儒袍,头系白布,手捧白色血书,他嘴角有鲜血落下,身子踉跄地向午门走去。
自古,有晚辈为长辈披麻戴孝,可今日李掌柜却为自家闺女穿上孝服,这是有违人伦。
他就是要告诉这大赢皇朝,这世界已经伦理颠倒。
李掌柜是古水人,古水在正气长城边缘,当年妖蛮入侵,人族先贤为保人族火种,以自身化砖,铸就正气长城。
长城为界,守护人族。
这是李掌柜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可今日,他心中却失去了正义。
十七年前,妖蛮暴动,为求活路,他携妻带子入长安。
一路艰辛,为给姑娘留一口吃的,他的妻子饿死在路上。
他十七年未娶,一个人把姑娘带大,从面摊小掌柜,做到漕运衙门李掌柜,他连自己名字都忘记。
这辈子对老李掌柜来说,就活自己家姑娘。
可现在,他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踉跄向前,他视线模糊。
天上的云像他家姑娘的脸,地上的沙吹散也像他家姑娘的脸。
风从四面八方来,吹动他的头发,拂过他的脸。
李掌柜想着,姑娘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拦下他,说不定这阵风就是她,是她想让她老子好好活着!
可是傻姑娘哪知道,她爹,这辈子就活一个她!
就活一个她啊!
李掌柜双手颤抖,捧着血书,跪在午门。
“贱民李无端,状告天水侯世子赵同风,奸杀贱民爱女,求陛下开恩!”
午门前安静。
侍卫上前:“李掌柜,你我见过,你可知道告御状,还是以官告民,会有什么下场?”
李掌柜抬头,太阳刺眼,他只看清楚侍卫脸部轮廓。
可从下层混上来的,谁没有个一技之长,他记忆力最好了。
漕运衙门跟五军都有联系,他记得这个侍卫是中军的人,而天水侯则是中军都督。
李掌柜摇头低下脑袋:“大人,王侯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太祖皇帝训!”
“李无端,你现在不归漕运衙门,你只是个贱民,你真的要死不成?”侍卫低声,咬牙开口。
李掌柜头更低了,他脸贴着地,外人看不清脸上是汗水血水。
他声音痛苦,好似孤狼夜里哀嚎:“大人啊!大人!”
“我是贱民!”
“可,我姑娘……我闺女……她不是啊!”
侍卫看着他,手在刀上,咬牙切齿:“民不告官,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状告天水侯世子赵同风,杀我闺女,污她清白!”李掌柜脑袋扣在地上,碎石子在他脑门刺出血,血流地面。
四周人看着表情不一,笑者,悲伤者,不屑者,耻笑者。
李无端声音从肺管里挤出来:“贱民愿以性命!面见陛下!”
“图什么呢!你办不到的,那是王侯家!”侍卫语气也软了下来!
李无端抬头看着面前大鼎,不顾一切地用脑袋撞上去。
鼎声响起。
他倒在地上没了半条命!
午门前,静寂一片,人们听见他的声音。
“我……”
“求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