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四,桂省宁城,端午节的前一天傍晚。
暑气还没有散去,空气中带着黏腻的感觉。
白沙区的一个城中村,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内,唐穆清坐在笔记本前,将简历投向一个又一个招聘网站。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光着上身的唐穆清吃了口泡面,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接通。
“喂,妈,嗯嗯我这边一切都好,但端午就不回家了,工地上项目进度有点赶,要留下来加班,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申请调休回家。”
“等中秋过了之后财务那边上班结算工资了我再给您转过去,您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还有记得让我爸别每天跑网约车跑那么晚,欠的那些钱总能还完的,年纪都那么大了,别把身体搞坏了。”
挂掉电话,唐穆清将吃完后的泡面桶垒在电脑边上,拿起鼠标垫给自己扇风。
一周下来,泡面桶垒了三栋,六七个一栋整整齐齐。
“都快到晚上了,还那么热。”
出租屋里并不是没有空调,而是没有插上电,因为他不舍得开。
至于风扇,已经用到电路烧了。
自今年年初全国十二个省份的基建项目被叫停,唐穆清所在的项目部就停工了,三个月以来都只能领基本工资。
但就在上周,唐穆清被优化了,连两千的基本工资也没了。
在招聘网站投了一周的简历,要么是没回复,要么是打着一万的月薪而实际只有三千。
毕竟没有哪家好的公司会愿意要已经三十三岁了的土木哥。
自己需要吃饭交房租,家里也等着转钱回去。
而唐穆清并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的情况,除去自尊心以外,他不想让父母再听到任何的坏消息。
但他真的没有选择了。
“今晚再没有回复的话,明天开始就只能去送外卖了。”
把电脑关掉后,唐穆清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沿,看向天际下的落日。
其实并没有看到,因为对面也是城中村的廉租房,和自己住的一样,逼仄、残破。
“呵,什么三总五项,到最后连饭碗都没了。”此时的唐穆清已经不再抱怨,因为没用,只能自嘲。
堂堂酒吧舞土木毕业生,由于在业内没有任何的人脉关系而被最先优化,这找谁说理去。
天色由玫红逐渐转为铅灰,最后被黑色覆盖,现在的唐穆清就连蚊子都能欺负。
用手扇了扇头顶盘旋着的蚊子,毫无作用,反而还有一只飞进了嘴巴,唐穆清只能把窗关上。
热得实在是受不了,唐穆清从衣架上为数不多的衣服里随便拿了两件,就进厕所洗澡去了。
洗发水空瓶了,唐穆清只得往瓶子里加了小半瓶水,再往自己头上浇。
洗完澡后,站在厕所门口,环视了一圈这逼仄的廉租房,唐穆清只感觉到胸闷,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用干毛巾随便擦两下头发,就这么穿着拖鞋,唐穆清出了门。
楼梯口里是晚餐高峰结束后外卖小哥充电的电瓶车,插排线就这么散落在地上,没有什么消防安全可言。
楼道里时不时传来铁门开关的砰砰声,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脸倦怠,双眼无神。
唐穆清和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如同夜晚里的一缕孤魂野鬼。
双手插兜,肩头不自觉地耸拉着,背影显得格外佝偻。
就这么穿过马路,沿着江边漂流,没有目的,没有归宿。
江对面,是高楼林立,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