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巧合,林一言还有10分钟就下班了。他换下了工作装,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深色的牛仔裤。虽然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装束,但在唯诺的眼里,却丝毫不逊色于毕加索。
毕加索对于她来说是一场神秘的探索。而林一言是那份从未说出口的喜欢。
好像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眼前这个人说,然而很多很多话到最后化为了简简单单的4个字:
“好久不见”
白色的运动版宝马车里,唯诺边系安全带边挤出了这冷冷的四个字。
“十年了,我们没有面对面说话十年了。大班长,听说你从美国留学回来,一切都好吧?”
林一言的回话更像是一句问话,让唯诺不知道如何回答。
双相是传说的“天才病”,毕加索、梵高相传就有。初一那年被确诊的她治疗了很长的时间。然而幸运的是,她的聪明才智没有遗忘在医院冰冷的过道和那句字正腔圆的“从此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里。
那个时候,大病初愈的她回到教室,听所有的课都心不在焉。班长、校报编辑这样的头衔自然是灰飞烟灭。不过其实从来没有把这些头衔放在心上的唯诺,伤心难过的点在于,没了这些头衔,少了很多曾经称之为朋友的人。
“挺好的,只是不如你,我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唯诺看着窗外轻描淡写地应声说到。
“怎么会呢?金光闪闪的美国你都去读书了,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谁说学历能带给人工作?”
唯诺的白眼快要翻出车外。她的确很爱这个专业,成绩也很好。然而传媒一变成工作,那些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策划案,做不完的PPT和(1,∞)的有毒领导同事都不会让她拥有能量。或者说这些元素都在一点点侵蚀她的血肉,把她理想的气球吹得巨大而后爆开。
“你不是美国做交换生之后又在澳洲八大之一读书吗?我也不记得是什么学校,哈哈原谅我没见过世面。但你读的不是现在大火的传媒?”
“好久没打人了”唯诺内心的愤怒刚刚燃起,却被脑中理智的小人敲醒。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十多年没有联系,
他怎么,
什么都知道?
“谁告诉你的?明明我们连微信都没有。”
“我姑姑,你忘了?她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啊。你妈妈不也是吗?”
“请问林大民警,我是犯什么事了吗,你给我调查个底朝天儿?”
“那咱们加个微信,我慢慢查。”
“我凭什么给你我的微信?你觉得扫一扫就能把这些年的所有一笔勾销吗?”
“我什么都没干吧?对吗?除了那个人对么?除了我跟米洛谈了场三个月的恋爱对吗?”
“对,我到了。这是十块钱,可能不够你油费和劳务费。那么就当我们同学一场,给个折扣吧。”
就是这么巧,老天在两人谈话正焦灼的时候,把目的地留给了他们。唯诺也不知怎的,包里竟然找出了十块钱纸币。总算是彻底断了对方加微信的念头。
“谢谢。”唯诺真挚的谢谢,决绝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家门栋,留下了林一言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纸币。
“但我从来都没想从你这儿要些什么。”
林一言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这些话,然后回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和唯诺闺蜜的故事。
荒诞不经,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厮杀。
米洛是个新登场的狠角色。如果说能让唯诺想起哪个尽人皆知的影视剧角色,那必然是《名侦探柯南》中的【灰原哀】—默不作声地毁掉一个人。
这个曾经天天和唯诺一起放学回家,互诉衷肠的闺蜜,好像仅仅是一场误会,一场关于闺蜜定义的误会。
如果说闺蜜就是天天在一起,那这必然是对于【闺蜜】过于浅显的误读。
一个默不作声通过接触唯诺,对她处处PUA,把煤气灯效应展现地淋漓尽致的假闺蜜也成功俘获林一言的心。
不过讽刺的是,在交往没多久的时候,唯诺因为双相生病住院了。关于这件事,在这个不大的小镇可以说是爆炸新闻,人人都想来了解。版本特别多,其中一个就是和米洛有关。作为学校田径队的一员,唯诺碰巧在校运会的时候来例假。
“你不知道在月经期跑步会死吗?20岁会大出血?!”
这句看似荒诞的话竟然让唯诺当了真。她回家问妈妈,妈妈毫不在乎地表示不可能。
唯诺家经济条件不错,但这背后的代价是父亲的缺席和母亲的高要求。
“你想这些干嘛?好好准备月考才是真的。”唯诺的妈妈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正值高三,忙碌异常,根本没有闲心管这些事。
然而唯诺一边保持着高成绩,一边做着班长,天天被班主任叫去【喝咖啡】,一边担忧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心理防线处在快要崩溃的边缘。
“你为什么跟男生如此随便地交谈?作为班长,你应该树立威严。”
“你确定这是该有校报排版质量吗?”
“这次运动会我们班就靠你了。”
……
太多期许宛若魔都咖啡馆那么多,然而唯诺只尝到了苦而非醇香。
而那时候,坐在唯诺前面的林一言,就像她唯一的光。
她会拿笔戳他。
她会看着他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