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淮安城还抵抗过了?”御营将士猛喝了一碗酒,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守军。
守军将手摇摆起来,口里含糊不清:“实在是鞑子太凶残咧!听说刘爵爷和马总爷在桃源厮杀一阵,敌不过后,又在又在淮安城前厮杀一阵,实在是不敌,才丢了淮安。”
虽说已经住在了百姓家里,但是终究还是在军中做了饭,而被招呼来的三十几个守军也被请来蹭食。
一来总算是不用受风吹浪打,二来也算鼓舞士气,总算有酒有肉。
虽说一斤猪肉在寻常时节也不算特别遮羞,只是在二十文上下。可要落得嘴里却不花分文,那守军就乐得开怀了,乘着酒兴就在人群中吹起江北那些没传到江南的故事。
御营的将士半年前大半都是寻常人出身,还没那么讲究尊卑,一边听一边问,也倒是其乐融融。
朱松也就坐在一旁听了起来,从这三十几个守军的嬉笑中也知道了和塘报中的稍许区别。
譬如说,淮安府失陷之前,刘泽清确实打了两场恶战,倒是错怪他了;
譬如说,徐州还有萧县,甚至是五月十日以后才失陷的;
譬如说,泗州音信断绝,但是确实是还在坚守,甚至上,只有五座高墙的凤阳,都似乎没有丢。
而且这些守军确实会些打炮的伎俩,好赖也没见敌就逃。
这几十年下来,听到东虏的名字被吓坏的习惯,又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轻易克服的?
守军咽下肉,又开口说道:“这年头,能和鞑子动手还能逃得性命的,就已经是难得的好汉咧。”
说罢,众人都笑。
守军又说着:“我又听得官长们讲过,要是能和鞑子斗哥有来有回嘚,那就得是天上下凡的老爷咧!在辽东那块有个金总兵,就是这般的硬汉,几万鞑子围攻三千人,硬是没占着便宜。”
“细致说说。”众人催促,毕竟大敌当前,能学点经验都是好的。
守军叹了一口气:“记不得许多咧。就记得官长说了,这般的老爷对着鞑子也撑不住几个年头,就不要说我们这样的,当个兵只是为了吃口饱饭的...”
众人默然,七情都写在脸上,守军看得情况,又赶忙说道:“我是说我们这些人只能混吃等死而已,你们最差的,都是个顶个的好汉。”
说罢,一个御营官兵好心给他添了一碗酒,烈酒下肚,守军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可是要我看,真要收拾鞑子,那也得是岳爷爷转了世还有关老爷下凡才行...”
听着听着就乏了味,朱松也离开了人群,往下榻处去了。
朱松下榻的是个难得的宅院,想来原主也是个才俊人物,住得还是三进院落,除了朱松,朱成功的一干将官还有钱谦益都在此处下榻。
朱松进了庭院,倒是没往自己的房间去,而是推开了钱谦益的房门:“我自认为见过了民间苦难,却不知道实则是井底观天。史卿曾说我不见全豹,倒是说得极对。”
钱谦益笑着宽慰道:“可是天下间也无人能说将苦难见了遍,就算见了,也未必能有心想救黎庶,将军又何必自责呢?”
朱松怅然:“只是没想到民心失散,东虏南下,就害得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了。一思此处,便笑不出来。”
钱谦益却认真说道:“百姓遭此大厄,实是东虏残虐,也是臣等之过。”
朱松摆手:“你倒少说了一人,我又岂能逃得掉?收拾人心,便是刻不容缓。只是我又担心起咱们会不会也是只纸老虎,要是撞上了东虏,会不会也是个头破血流?”
一时之间,钱谦益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倒是无奈对望。
少顷,庭院内响起了脚步声,朱成功也匆匆闯入,看着两人,总算是带了个好消息:“将军、恩师,挂征虏将军印、总兵官黄蜚来了。”
三人旋即转去了正厅,入了座,朱成功再吩咐亲信将黄蜚从偏厅请过来。
很快,黄蜚匆匆而入,见了三人就行起了礼,一时间连声说着请罪。
钱谦益示意免礼,却先说着:“你的几员部将没有和你说过,本督师要带着御营来庙湾吗?”
黄蜚这才把头抬起来,也不敢直视,就盯着椅子解释:“卑职确有听过传闻,只因局势危殆,虽是肯信,但实不敢奢求。现今看得大兵天降,喜不自胜,才知道朝廷一言九鼎,非是卑职这般人可以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