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火“嗯”了一声,说:“李怡儿小姐,我们这就送你回府,至于什么谢不谢的,却是不需要了,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当下背起李怡儿,由她指路,跟天星两人腾挪跳跃离去。
不一会儿来到李府中,只见灯火通明,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正在训斥着府兵。李怡儿喊了一声:“爹爹。”想来便是那临安太守李元道。
李元道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老火几人落下,看到女儿向自己跑来,眼泪只差一点便落了下来。听得前因后果后,他拜服一礼,说:“谢两位侠士相救小女之恩。”老火伸手扶他,说:“大人请起,举手之劳实在不足挂齿。当务之急,是想个对策,那罗千虎被我所伤,他哥哥罗千龙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我和我这个小兄弟自可一走了之,可大人你们一家却又当如何?那罗千龙手握兵权,只怕是不好相与。”
李元道沉吟了片刻,说:“我府上有百名府兵,虽不及城守的三千卫兵,但其中也有不少好手。那罗千龙只要不作乱谋反,调大军来打我,可保府上无忧。两位侠士倒是不必忧虑。”
老火听他如此说,便不再多说什么,推辞了谢礼,和天星两人便走了。次日他们打听到罗千虎熊王爷二人已住进城守府,有罗千龙和一干军中好手在,想要得手只怕千难万难。于是只得放弃任务,回长安去了。
临安城在天星的身后慢慢变小变远,只是那李怡儿的面容怎么也模糊不了。
回到长安,老火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向那员外说了,三千大钱也都退了,反还给了那员外三百大钱说是任务失败的赔礼。那员外听得血判官已死,罗千虎双掌齐断,熊王爷左腿被废,叹息一声,眼泪纵横,拒了老火的三百赔礼,又留下了五百大钱,便走了。
天星骑在马上,回想起伏虎寨那次失败的任务,又是心惊,又是羞愧,又是想念那李怡儿的清丽面容。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了。
老火瞧得他神态,又嘱咐了一句:“这安禄山大将军的府邸,守卫森严,恐怕百倍千倍于那伏虎寨。我们一个不小心,只怕永远也出不来了。所以一切都需听我吩咐,不可再擅自行动。若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因为你的冲动,恐怕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死本可以救到的人。”
天星看老火说的严肃,当下不敢还嘴,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是”,心里也没有不服,知道老火说的确是实情。当下平心静气,不再多问。
两人骑了半月的马,来到范阳城中,老火轻车熟路,又找了一个偏僻的民居住下,休息了两天之后,长途跋涉的疲累褪去,这才开始谋划行动。
老火领着天星出门,来到城中一个名为“福来”的客栈中,老火扔给迎客的小厮几枚铜钱,问:“这里可是住着一位何大爷?”那小厮喜笑颜开的把铜钱收好,却为难的说:“这位大爷,我们这是有规矩的...”没等那小厮说完,老火打断了他的话,呵呵一笑说:“不为难你,你只需要给他传一句话,说月亮来了就行。”小厮听到这里,看着老火的面目不像歹人,又摸了摸内袋里的铜钱,应了声是,便进到客栈后院之中。
没过一会儿,那小厮去而复返,躬身道:“何大爷请您进去。”然后便领着老火和天星走了进去。
走到内屋,小厮通传了一声后便回大堂去了,屋内传来“请进”的声音,老火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坐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戴着文士帽,正捧着一本看不清名目的书。老火掩上大门,问了声好:“何管家。”
那何管家并不搭话,而是皱着眉,问:“此人是谁?”想来是天星并未在他和老火的约定之中,此时突然看见,不免想到事情败露或者是别的情况。只是他语气中只有疑惑而无紧张,显示出对自己强大的自信。
老火说:“这是我表弟,这次的事情我一个人吃不下,特地叫他来帮忙。人很可靠,你放心吧。”
何管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凝气静神,发觉周围并没有人在偷听潜伏后,拿出了一个画轴,递给老火,说:“安贼前些日子娶了房小妾,那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安贼老来得子自是喜不自胜。再过七日,便是他那小儿子的百日诞辰,安贼大告四方,凡携宝给他儿子庆生的人都将重重有赏。嘿嘿,不过又是收刮敛财的借口罢了。你明天拿着这幅画去,自会获得在庆生会上献宝的机会。”
话毕,老火和天星都明白了何管家的意思:趁着献宝,自然获得了接近安禄山的机会,到时奋然而起,谅他也想不到向他献宝的人中会有两位催命的阎王。
天星面露兴奋,觉得此番安排下来,这次任务必能顺顺利利的完成,那惊天的富贵也将唾手可得。
老火没有立时接话,而是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他说:“堂而击之,不是刺客,也非是我擅长的。”
何管家听了,面露不快,说:“他的大将军府守卫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可不是夸张的言辞,而是实情。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要在这里耗上三个月半年吗?到时他早已挥兵北上,一切可都晚了。”
老火听他说完,虽是很有道理,但仍然觉得不妥,说:“一来,先不提这样舍命一击能否杀了那安贼,二来,就算侥幸得手,他的家臣侍卫一拥而上,我们两兄弟可就交待在那将军府里了。我们是刺客,可不是什么死士。”
天星年轻,自不会思虑太多,刚才听了何管家的话,觉得此事已十拿九稳,没有考虑到得手后如何退走的问题,此时听老火提了出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带着着看向何管家的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嘿嘿。”何管家笑了笑,说:“我自是不会让你们去送死,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说完,他拿出了一道黄色的绸布卷,缓缓摊开在桌上。只见上面写着:门下,杨公所奏,各镇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受皇命。今命杨公统筹各部,收权归兵,违者处斩。应首废安禄山,以儆效尤。
两人读完,当下一惊,再看那绸布背面的“圣旨”二字,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只是他们身在江湖,于皇权虽敬却不盲从,是以没有下跪膜拜。那何管家看到两人惊讶的表情,很是受用,又见他们没有跪下接旨,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心想自己不能和莽夫一般见识,于是接着说:“这是当今圣上给杨公的密旨,你们带在身上,待杀了安贼之后,取出公布宣读。那时候安贼已死,他的手下群魔无首,你们又有圣旨在手,谁敢动你们一分一毫?”
老火说:“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了。”当下仔细收好那道圣旨,天星拎起画轴,两人便告退了。
回到落脚的地方,天星心里兴奋得不行,他虽年少便上山跟着师父学武,但学成下山也已经两年有余,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名号自然是如雷贯耳,这次刺杀的对象居然是他,而且是圣上天子亲自下的圣旨,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只是他看老火一直面色凝重,不便表露出来。
老火现下确实是心绪不宁,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可怎么不对又说不上来。现在圣旨已在怀中,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下最紧要的事情便是探听安禄山府上的侍卫高手有些什么人,他本人的武功又有多高这些情报,倘若没有一击而杀的把握,他宁愿放弃,也不愿带着天星涉险。只是这样一来天下之大,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是再也没有了。
夜深,老火让天星在屋里打坐练功,自己却换上了夜行的衣服出了门去。天星也乐得清闲,他除了赌博,便最钟情于习武练功,不然纵使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有了这份令老火也为之侧目的功力。
天星师承的门派名为星月派,内练星月真气,外练星月剑法,取星空之浩瀚,满月之完满的意境,实实在在是最顶尖高深的武学。
却说老火出了门,抬头看了看星辰以辨认方向,身形一闪,隐入了黑暗之中。
没过几天,腊月初八,北风已开始变得刺骨起来,但这天范阳城中,却是热闹非凡,安禄山安大将军麟儿的百日诞辰便在今天。安大将军命府里的下人在城中布了百多桌流水席,供城中百姓食用。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则被邀请到了府上,参加正宴,据说还有外地的大官前来道贺。总之今日的范阳城,可以说得上是全城同欢。
老火和天星早早的便来到将军府,等待晚宴上的献宝,在被侍卫搜身确保没有武器之后,两人便进了府中。
穿过侧门,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便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厢房之中,那房中已有了七八个人,想来都是献宝来的。老火寻了个空座,跟着天星坐下,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打量了一圈,其它前来献宝的人除了一个身穿布衣的人外,都是衣着考究的富商员外,其中一个胖子模样的人笑呵呵的在跟人搭话,怕是不下两百斤。只是在座的都是献宝的人,可以说相互间是竞争的关系,是也谁也没有太搭理他。
那胖子见得老火天星两人进来,找到了新目标,于是摸着臃肿的身体颤颤的走过来坐下,令天星担心那椅子会不会突然的垮掉。“两位兄弟,也是来献宝的?”
天星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少年心性,看这胖子臃肿的模样心中不喜,于是戏弄他说:“大将军请我们来捉妖的你知不知道?”
那胖子一愣,他本意是与老火搭话,没想天星却是先开了口,一开口还是捉妖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敢问二位捉的是什么妖?”
“猪妖!哈哈哈哈。”
那胖子员外听了,自然知道天星在讽刺他,当下脸色一变,正要发作,老火已先他一步在天星头上重重的敲了一记,拱手说到:“这位兄台,小侄无礼,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那胖子员外看老火说得诚恳,打天星时也没有留手,于是哼了一声,自讨没趣的坐了回去。堂中的其他人只看看笑话,也不说话。老火横了天星一眼,示意他不要惹是生非,以免节外生枝。
几人尽管是来献宝的,但此刻在将军府眼中却也只是无足轻重,没什么地位,反而像是囚犯一般,不能四处乱走,连上厕所都需得有侍卫相陪监视。天星本是坐不住的性格,这仿佛被软禁一样更是让他浑身难受,只是在座的老火闭目养神,他不敢打扰,其他人又都无趣得紧,反倒是那被他讽刺的胖员外有趣一些,他厚着脸皮跟人道歉,那人心宽体胖,也不计较,反而跟天星相谈甚欢。尤其说到赌博一道,两人相见恨晚,交流赌技,说到兴起哈哈大笑,全然不管旁人的眼光。
一天匆匆而过,期间经过了将军府鉴宝管事的审查,老火和天星等十余人获得了当面献宝的荣耀。转眼便到了天黑时分。晚宴过后,作为助兴的环节,向大将军献宝开始了。众人被带到了主厅门外候着,等着将军的召唤。
老火一路走来都在暗自观察着守卫的分布,将军府占地广阔,道路曲折,是请高人设计布置过的,外人若是无人领着,必会迷路打转。今天府内嘉宾众多,守卫更是比平时森严了一倍,外松内紧,如果有捣乱的人,只怕会有去无回。
几人各自手持将要献与安禄山的宝贝站在厅外,开始由管家呼名进入。天星偷偷打量厅内的情况,只见厅内坐着约莫五十来人,其中大半作武将打扮,虽没带着武器,却也是煞气腾腾,令人生畏。天星第一次见这等军旅狠人,这一看之下,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不再浮躁。
他向主座偷看去,这一看差点笑出了声,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个肥大的身体,那人笑眯眯的,让人觉得憨态可掬。天星本觉得那旁员外乔三爷已经够肥了,可跟这肉山一般的身体比起来,只能算作正常人了。他心里想:这人便是三镇节度使大将军安禄山么,真是有够好笑的。
第一个进去献宝的是个富商,他早年混迹在江南一带,收了个色纯无暇的紫翡翠佛像,此时贡献出来,在座的人虽都是富贵大官,可这紫翡翠却都是第一次见着,无不啧啧称奇。大唐自皇帝到百姓,大多信奉佛教,安禄山自不例外,此时一见这精美佛像,很是高兴,问了富商的想要什么赏赐,得知是为他的儿子求个一官半职当当,当下便封了一个小城的城守。那富商跪谢而退出。
天星看得咋舌,他们的画跟这奇珍佛像一比,感觉万万比不上的。如此又进去了三人,所献之物虽然不如那紫翡翠佛像那么珍惜,却也都是些难得的物件,安禄山看上去心情大好,对献宝之人都不吝赏赐。
当下又有一人带着宝贝进得厅去,就在此时,一阵砍杀声传来,声音刚到,几个身穿黑衣的人便已到了厅口,长刀闪过将守卫砍倒后,那三人提身一纵,朝安禄山扑击而去。这一下兔起鹘落,显出绝佳的轻功,为首那一人砍倒守卫的刀法,精妙之处也让天星大为赞叹。
“大胆刺客!”坐在主厅上的将官都是军旅中的高手,反应迅捷,只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将军府中行刺,当下有几人抓过桌上的碗盘酒壶便向那三个刺客打去。他们都是武学高手,看出三个刺客尤其是为首的刀客武功高绝,不好相与,而且兵器也都不在手中,是以虽然有心阻拦,在安禄山面前露脸,但都没有上前,而是以远攻相逼。
只是那些碗盘如何能阻那刀客,好在此时已有侍卫赶来,一个将官抢过一把长刀,越起阻拦,和其中一位刺客斗在了一起。三个刺客被此一阻,当下便被困住了。安禄山仍笑呵呵的坐着,看不出一丝惊慌。
主厅中乱作一团,天星心想这正是下手的大好机会,此时守卫的注意都放在了那突然出现的刺客身上,又有谁会注意到自己和老火?他撞了撞老火的手臂,询问是否要动手。老火传音入密的功夫运转,声音在他耳里出现:“先别轻举妄动,再看看。”
再说厅上的刺客,被围住之后显出了一丝慌乱,好在为首的刀客实在不凡,一时间也没人能拿下他们。
“都停下。”安禄山突然发话道。众人闻言,慢慢的收了手,那三个刺客知道如今的情况已讨不了好,也都没有再动。
“你们是哪个部的?”安禄山问道。
那刀客拉下遮面,只见他深目大眼,不像中原人,果然他一开口,众人便知他是塞外胡人部族的。那人说:“你在唐做你的大官,却为什么还要强征走我们部落的孩儿们?”
安禄山说:“我带着他们立下这许多功劳,每人都有封赏,又有什么不好?”
“命都没了,又有什么好的?”那刀客说:“如今部族内青壮十不存一,老人没人照顾,幼儿没人教育,这难道就是你要的功劳么?”
安禄山笑容一敛,整个人的气质从笑面佛变成了地狱判官一般,一股尸山血海的气息扑面而来,天星内息一跳,竟然有些控制不住。他说:“老人家,我敬你是为了自己部族,现在我放你们走,但我要做的大事,却是利于部族的,这点你以后自会明白。”
那刀客惨笑一声,也不搭话,身子却爆出了一层薄薄的血雾,他长刀一动,人影一闪,本就高绝的武功此时更是不可披靡,瞬间变砍倒了面前的几人,奔到了安禄山桌前。
老火心神一震,不自主的说:“解体大法。”原来,这解体大法乃是西域一门拼命的法门,以内力刺激体内穴道,以求在瞬间爆发出最强的战力。这解体大法对人体的伤害巨大,一般学武之人都不会去修炼学习,即使练会了也轻易不会使用,此时这刀客用了出来,看其周身宝开的血雾,显然已经将穴道刺激到了极限,就算他能杀了安禄山,自己却也是十死无生了。
刀客激发生命的一击,在空中居然幻化出了一头血狼的模样,是真气化形的最高武功境界,老火天星看了,都不自禁的咬紧了牙关,震撼不已。
长刀带着血狼劈向了安禄山,他手边并无兵器,随手抓起了碗边吃饭的铁筷,竟像夹菜一般向那象征着武学最高境界的带着真气化形的一刀夹去。
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暴击的声音,那刀客暴退横摔在了地上,安禄山手中的铁筷也炸飞开来,刺伤了几个侍卫,此时众人才看到他身后一个巨大的蟒蛇缓缓消散。那刀客看到这一幕,说不出话来,吐血气绝,歪头死了。
真气化形,安禄山居然达到了这种武学的境界,而且不是解体激发,是本来就是这个境界。老火天星相顾骇然,惊得说不出话来。老火定了定神,传音道:“任务放弃。”竟是一个多余的字也说不出来了。天星尤在惊惧,此时听到老火说放弃任务,慢慢回过神来,竟然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死里逃生了一般。
那刀客已死,剩下的两个刺客明知事不可为,毫不犹豫的自刎在了刀客身旁。
安禄山此时又回复了笑呵呵的模样,挥手打断了部下将官们吹捧的话,毫不在意的宣布了宴会继续。又过了两人,终于到了老火和天星上厅献宝。
何管家给两人准备的是一幅前朝大家的山水画,安禄山虽然不太喜欢这种文人墨客的东西,却也笑呵呵的给了黄金赏赐。老火天星只想快点脱身,哪还顾得上什么赏赐,也都谢恩接受,就要出厅。
“两位留步。”一个声音叫住了两人,只见安禄山下首一个文士模样的人站了起来,老火一看,居然是何管家,他心里一跳,心想难道这何管家竟看不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那安禄山的对手,还要直接戳破皇命刺杀之事吗?
天星看了老火一眼,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妙,只怕有什么变故是自己二人所不知的。老火硬着头皮回话道:“这位官人,不知你有何吩咐?”
那何管家冷笑一声,并不回答老火,而是转向安禄山说:“启禀将军,这二人下官曾在杨狗府上见过,后来打听了一下,他们竟是奉那杨狗的命令要来刺杀将军你的。”
老火和天星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炸开,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何管家居然说了这么一番话,老火见机得快,知道此时若无法开脱,必将死于安禄山的手里,于是拉着天星伏在地上开口说:“请大将军明鉴,小人不知这位官人为何这样说,但小人和侄子二人确实是冤枉的。”
“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禄山问何管家。
“将军稍安勿躁,下官还得知那杨狗向皇上递进谗言,蛊惑皇上下旨杀你,那道圣旨只怕就在这二人怀中,请将军下令击杀刺客。”
老火和天星两人听到此处,有些茫然,那何管家为何要雇佣自己两人来刺杀安禄山,而现在却又当场拆穿?
安禄山听了何管家的话,浑不在意的嘿嘿一笑:“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不想多事多造杀孽,你可确定他们真是刺客?”
“主人,依老奴的意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可不能出事啊,毕竟范阳三镇的百姓,还都靠着你生活呢。”安禄山身后一个面上布满刀痕的佝偻老人出声道。老人名叫丑奴儿,在安禄山未发迹前,便跟在了他身边,脸上的刀疤也是一次舍身救安禄山时所受。
他的话安禄山还是很重视的,微一思索,便说:“将这两人拿下。”
“将军,此事中间实在是有许多误会,请容小人解释清楚。”老火知道此时隐瞒不了了,于是拿出圣旨,避开何管家就要递到安禄山桌上,进行解释。那何管家伸手要夺,口中喊道:“大胆刺客,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死心吗?乖乖投降,然后听候将军的发落吧。”
老火心想,凭他和天星两人,此时想从将军府中逃出生天,那是千难万难。那何管家在此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一时间想不清楚,但总归是不光彩的,现在将实情说出,将安禄山的注意和怀疑引向何管家,这样他们才有逃生的机会,他主动将圣旨拿出,便是想取信于安禄山,何管家想要拿圣旨,他又怎么肯给?
老火也说:“此事的来龙去脉我自会跟将军分说,却看将军是饶你还是饶我。”两人边说边打,瞬间便交换了十来招,那何管家不显山不漏水,实则功力精深,虽然内功要弱于老火,但老火不擅和人正面交锋,一时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安禄山似是等得厌烦了,随手拿起桌上筷子运力一甩,那筷子快逾箭矢般的射向了老火。安禄山的武功已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何况老火还被何管家缠着,这一下根本避无可避,筷子击在了老火的左肩,透体而过,老火被劲力带得摔在了地上,那圣旨跌落散了开来。
何管家哼了一声,捡起圣旨,递给了安禄山。
却说天星自从见到安禄山出手,便失了一半的魂儿,等到何管家揭穿他和老火的身份目的,一股死亡的气息便笼罩着他,他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安禄山天神一般的功夫和自己惨死于他手下的画面。直到此时老火受伤呼喊,他才回过神来,颤抖的扶起老火,点住他肩上和胸前三处穴道。此时虽然是四面环敌,但看着老火重伤不起,天星由惧生怒,由怒生勇,一面渡入内力为老火止血疗伤,一面却把刚才的慌乱无措忘记干净,视厅上诸敌为无物,开始想着如何才能死中求生。
安禄山看了看何管家递过的圣旨,嘿嘿一笑,抛给了坐在他左下首位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老史啊,这杨国忠是想要咱们的命啊!”
原来这人便是另一个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史思明。史思明看完,又将圣旨递给剩下的将军们依次传阅,其中一些也都是节度使,虽然兵力权势没有安史二人大,却也都权倾一方。
待到在座的将军们都看过后,人人均沉默不语,没人再理会还在地上的老火天星两人。安禄山说:“老史啊,黄将军,李将军,诸位,你们怎么看?”
史思明先是不说话的沉思,然后阴恻恻的一笑,说:“这杨国忠想要我们的命,只要他有本事,尽管来拿,但却要问问我的十万弟兄同不同意了。”
安禄山慢慢的敲着桌子,说:“杨国忠把持朝政,蛊惑圣听。我们辛辛苦苦在外驻守练兵,抵御外敌,为圣上开疆拓土,却被说成拥兵自重,不尊皇权,实在是令人心寒啊。”
史思明说:“既然那杨国忠诬陷了我们,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便如他所愿,自立为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领兵来打我们?”
此时在座的或是范阳附近各镇的节度使,或是领兵的将军,可以说都是大有权势的人,此时听了史思明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得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安禄山将众人的神情瞧在眼中,眼中寒光一闪,复又隐去,哈哈一笑,说:“老弟,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休得再提。我们受封各镇节度使,是天大的皇恩,不可不思谢恩反起别的心思。”
史思明颇为愤怒的说:“那我们就该等那杨国忠来取我们的人头吗?”
安禄山拍了拍自己肥大的肚子,沉吟不语,其余的节度使们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他们造反,他们没那个胆子,可圣旨上也写了,皇上削藩在即,难道就要坐着等死吗?
“启禀将军,下官有话要说。”何管家见场间一时无话,突然出声道。安禄山点了点头后,何管家继续说:“将军,诸位大人,安大将军早在多年前便看穿杨国忠此人大奸似忠,他把持朝政,蛊惑圣听,意欲残害忠良。于是将军他派小人混入杨国忠府上,为的便是今天。诸位试想一下,若是没有小人报信,这两个刺客刺杀安将军成功,下一个被杀的,可就是各位了。”
“此时圣上虽然已经下旨,但那毕竟是听信了杨国忠这狗贼的谗言,将军,小人斗胆请将军领兵进京,却不是造反,而是除掉杨国忠这大奸臣,还我大唐朝堂一个清明。”说着便跪在地上拜了下去。
安禄山沉吟了片刻,却不回应何管家的提议,而是问:“诸位将军大人,你们以为如何?”
安史二人乃是同乡,他们一起学武,一起参军,数次同生共死,可以说是过了命的交情,默契无比。史思明看过圣旨后,本就已心生反意,此时听出安禄山也有此意,当下大声说道:“老安,无论你做什么,我老史总是跟着你就是了。”算是表明了态度和立场。
“来人,将这两个刺客拿下,明天杀了祭旗。”
此时老火得天星内力真气的帮助,伤口已经止血,也恢复了五六成的功力。场中的情景他听了个清清楚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渐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