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和“姣婆遇到脂粉客”有什么区别(中)(1 / 2)马春花福康安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首页

阿日斯楞伺候服饰福公子歇息,看福公子心不在焉、辗转反侧,竟真叫一个乡野女子勾得魂不守舍?

阿日斯楞知道福公子对马姑娘有意,只是行军路上不便,不知公子是个什么态度——于是试探问道:“三爷,轿夫、随行皆已在庄子外面就地扎营休息,陬邑伺候得很好,给养已经补充充分,是否明日开拔?

三爷若是喜欢这福地,也可多停几天,让兄弟们养精蓄锐。”

福公子双手正在摆弄一柄玉箫,若有所思,他突然惊醒,道:“不行,行程一天也不能拖,最迟明日傍晚,热气一去,趁着夜色凉爽就出发。”

阿日斯楞道:“三爷看上那个汉人女子是她的福分,奴才去和县太爷、她老爹一声,叫他们今晚就把她送过来,伺候爷!”

福公子笑道:“阿日斯楞,你当这是你们蒙古抢亲呢?汉人讲究情调,用强反而不美。”求美人不得,如百爪挠心,他眼珠一转,绝不肯放弃,“这姑娘故意说些疯话,当是有求于我,她肯定还会再来的——只是,她所说之事,究竟是何意呢?”

心下不禁沉吟,这凉风习习、花香松涛阵阵,枕香衾软,一切都恰到好处地撩动人的情丝,竟无美人在侧,实在是叫人思之如狂啊!(哥们被任命为云贵总督这年只有二十七岁,精力很旺盛)于是道,“阿日斯楞,县太爷不是说准备了班子吗?叫乐师进来,今夜夜色如水,本公子正有雅兴,要票一段。”

阿日斯楞道:“三爷要票哪一折子的戏?可要勾脸?”

福公子道:“我堂堂福三爷拿捏一个乡野女子,还要勾脸?去,点《长生殿》的密誓和重圆,叫正旦上来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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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春花迷迷糊糊睡到傍晚,听见隔壁花园中传来一段如泣如诉的萧声,然后是丝竹之声。她起身揉揉眼睛,发现由旧庄通往新庄园的夹道的两道都打开了,花香、乐声和灯光从两道门缝中流露出来,似在吸引她前去一看。

马春花朦朦胧胧地推门进去,发现花园中上了灯,一串串灯笼透过盛开的海棠花,像是夜中橙色的铃兰花,将隔壁花园照的灯火通明,像是一个朦胧的梦境。

而那个五彩雕花的戏台之上,正在上演着一场如泣如诉的悲欢离合。

她抱着自己的腿席地坐下,有些出神地看着这出《长生殿》。

以前她从文学资料上听说过这出戏,可是从来没有完整地听过——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在这出折子戏还是“流行文化”的时段,听完了这些凝结着诗人天纵才华的唱段。

唐皇杨妃山盟海誓,渔阳鼙鼓动地而来。

台上头面齐整、凤冠华服、妆色俨然的正旦和并没有化妆,换了一身紫袍,面如冠玉的贵公子都以折扇遮脸,对面唱着海誓山盟,他的声音清澈高亢,一听就有功力,是老票友:

“仙偶纵长生,论尘缘也不恁争。百年好占风流胜,逢时对景,增欢助情,怪伊底事反悲哽?[移坐近旦低介]问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卿!”

他虽然按照做科靠近了台上的正旦,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也许是跨越时间的伟大文学艺术打动了她,也许不是。

文学艺术那么美,可那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琐碎而残忍,卑鄙战胜了高尚,冷漠战胜了热忱,自私战胜了牺牲。每一次,每一次。

在个人情感和时代命运之间,单独的个体如同暴风雨海面中的塑料小球,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

只有台上那个玲珑的琉璃世界,那个属于艺术和幻想的世界依旧被粉饰得是如此美好,依旧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