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川居,断电后显得略有些阴森森的104室。
“还是一如既往充满现代气息的风格啊...”
换上拖鞋后晚风从玄关缓缓步入室内,面对熟悉的景象不禁发出了怀念的叹息。
玄关两旁的大号立式鞋柜,铺设金色月桂花纹瓷砖的墙面,就地取材的栎木地板与喷泉型吊顶。
装潢虽简洁,但却是两年前的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如果说已经毕业的北承学长他们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大概就只有这间104室了吧。
地上的烛台稳定地燃烧着,因为房间相当宽阔的缘故,更加明亮的月光射入室内并照亮了半个卧室,大约二十叠(注:约33平米左右)的起居面积,本来极为充裕的生活空间却在某人搬入的第一天就直接饱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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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行李箱中所有的物品几乎全部洒落在外,衣物、化妆品、杂志,若说仅是如此也不算太糟。
但混在那堆冬装里的一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超大号长颈鹿玩偶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似乎已经超出了吉祥物的范畴,光是注视着它黝黑的双眼便给人以十分不妙的遐想。
是抱枕么...
“这个写字台好像不能用了...扔到窗外面吧。”
薇莲抱着一个小木桌正在以相扑力士般的姿态朝窗口快速移动而去。
“只是一条腿断了而已,都说了修一修还能用啦!”
“本小姐才不会用次品!”
身手矫健的乌冬面小姐使出猛扑,两只手挂在金发少女纯白公主裙的束腰上,这种莫名的危险既视感似乎是
——『只要感觉能拽下来就一定会拽下来』
“你在干什么...?”
薇莲神态木楞地向后看去。
“请学姐说服经历过贫苦生活淘洗的我松手。”
业火脸上不依不饶的表情异常执着,微微弯曲的中长发下仿佛有一双名为“贫穷”的眼睛正在凝视着金发少女。
这是一双和白泉一样被迫远离家族独立生存而磨练出的具有惊人威慑力的眼睛。
“我只是想换一个桌子...”
“修好以后就能变成新的。”
“知道了知道了。”
妥协般地叹了一口气后,薇莲将写字台放在地上,开始默默地重新归类散落一地的衣物。
反正“学妹你过去的生活究竟是有多么悲惨连桌子都买不起”之类的问题问出来也不太合适,又或者是日式思维与德式思维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交锋碰撞,继续思考下去说不定会产生一场针对“缺了一条腿的桌子该不该丢”而产生的辩论大赛,从而达成世界末日般的死循环。
薇莲的大脑已经搅成了一团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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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帮助吗?”
脑内的麻糬被木槌锤了一下。
“你是那个,什么见...”
靠在门口吹冷风的晚风留给薇莲的印象除了“没睡醒”就只有“失眠”和“急性猝死”,雕刻艺术品般的精致五官竟然浪费在了一个不讲究精神面貌的家伙身上,上帝真是不公平。
可能这也是自己记不住“夕见”这个姓氏的原因之一吧。
“三年A班的夕见晚风,和你同级。”
“那么就拜托你了,帮我把所有的化妆品都拿到浴室里。”
“没问题。”
晚风以令人满意的效率执行工作,终于可以稍微悠闲片刻了。
“学姐,德国那边天气很冷吗?”
业火一边帮忙折叠着备用的鹅绒被,今年东海比往年入冬都早,一整夜的霜降可不是闹着玩的。
“汉诺威那里冬天有时候可能会比北海道还冷喔。”
“诶...?真的?!”
相对于这份惊讶,薇莲也并不在意,毕竟从地理上来说德国可是“更接近北极”的国家。
“所以我有时候会羡慕曰本人发明了被炉这项温馨的发明。”
“那个,不是有空调吗?”
薇莲微笑着摇了摇头。
“被炉是为了使家人团聚、消除隔阂与距离而存在的,所以我认为比空调更加有意义。”
说到“隔阂”与“距离”时,薇莲淡金色的瞳孔中总是犹如烛火摇曳,看上去有一点点遗憾。
“抛却家世之外,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这很难说。”
“学姐...”
“占卜师也好,恐龙也好,甚至连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能不能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人也无法确定。‘一厢情愿真的有用吗?’或许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而已吧。”
将叠好的针织衫抱在胸前,憧憬地注视着烛光的场景,此刻的薇莲给业火的错觉只是一个期待着幸福的普通人,仿佛就算是“一无所有地度过余生”这种不合理的交换条件,她应该也会接受。
原本还有很多化妆品要放置,在浴室中的晚风却没有继续下去,眼前的镜子漆黑一片,或许自己也拥有着和薇莲一样的疑问与心情。
——『孤独地度过余生、吗...』
他的手悬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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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世界上那些正在负重前行的人们,我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拥有烦恼的。”
“即便如此,我所寄予的思念此时是否已经传达到了某个人的身上呢?”
薇莲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假如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学姐会怎么做?”
业火将床单整齐铺好,静静等待着答覆。
“我会一直等。”
平静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语气。
“这个回答太扯了...”
业火倏地起身,即将以激烈的反驳回应。
“你怎么能浪费自己有限的时间去找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啊!”
“我可没说是‘我’呢。”
薇莲狡黠地笑了。
“学妹会帮我的对吧?”
“......”
深知陷入圈套的业火并没有再去反驳这一点,或者正如她所言,即使从一开始薇莲就错了,她也无法从根本上否定这件事的对错与否。
这不过只是一出荒诞的正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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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只长颈鹿似乎在哪里见过?”
晚风抓着那只穿着火红比基尼的长颈鹿玩偶仔细端详,发现胸部缝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Hiroki”,即这是一只名为弘树或是裕树(注:曰本常见人名)的长颈鹿,一只长颈鹿竟然还有名字,看上去颇有来头。
和在某部立秋新番里的主角一模一样。
“拿来!”
薇莲气急败坏地叫着,继而把玩偶夺走,动作一气呵成。
“化妆品都放好了,除此之外还帮你换了一只新的牙刷。”
“是、是吗?哼...那就谢谢你好了。”
真是牵强的语调。
“刚才的那个是长颈鹿Hiroki吗?”
“你也知道Hiroki?”
“我是Colorful-Cube所属的脚本家,硬要说的话也有参与到《长颈鹿Hiroki》的动画制作当中去,不过戏份不多。”
Colorful-Cube是制作动画《长颈鹿Hiroki》的公司,在业界非常有名。
“真的?!!”
揪住晚风衣领的薇莲眼中充满了比穿着比基尼的长颈鹿还要神奇的活泼色彩。
这时业火轻轻咳嗽了一声。
“请允许我向你郑重介绍,这位就是《荒漠与冻土交界的废弃国道》的作者本尊是也。”
晚风神秘地推了推眼镜。
完全不知道业火在讲什么的薇莲金发上插满了长的茁壮的形似问号的草,脸上一副天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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