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佐犹豫地在她身旁坐下。少女侧过头，却是看向他的身后。

“坐到另一边去。”

她对恩佐说，目光始终投在另一人的身上。

“你过来，阿德琳。”

不容质疑的口气。

对方本来回避着眼神，这一句命令让她有些慌乱。阿德琳将刚摘下的帽子重又扣了回去，相当戒备地向这边扫了一眼。

“过来。”

阿德琳依然没有迈腿，但鼓足勇气转过身来。她像看仇人那样瞪住伊兰。

“有很重要的事。”

“你直说就行。”

她显然不接受邀约，尽管伊兰的眼神比口中的话更温和。

“只能对你一个人说。快过来。”

“我不想过去。”阿德琳提防地将火铳握紧。“我不信任你。”

“这是道命令。我命令你在我身边坐下。”

她换用凛然的语气。对方的眉头蹙得更紧，但最终不情愿地向这边挪步。

恩佐捏了把汗。阿德琳的影子从坡上映过来，可以看见手中的枪杆被握得越来越紧。

等到接近的时候，伊兰一把扯住对方的衣摆，强行将她抻坐了下来。对方惊恐地向后挪了挪，帽子却被摘塞进自己怀里。

交锋到这里就缓和了。伊兰回过头去，径自从衣怀取出一块儿金色锡箔的包裹。硬硬的，长方形状。她将包装撕去一角，即刻漫出甜香的牛乳味儿。

褐色的内容物。恩佐想起自己在地铁里吃过。

她剥露出完整的一小块来，伸手向阿德琳递去，直递到对方的唇边。两人目光相对。

“咬。”

伊兰说得十分自然，不顾对方神色如何。阿德琳越是向后躲闪，她便越是向前探手，最终逼得她不得不开口：

“我不吃。”她的脸已经微红了。依然显得警惕。

“你不饿吗。”伊兰一脸认真。“快点儿。”

阿德琳放下火铳，举手回挡对方的胳膊。见没有效果，她干脆握住对方的手腕儿，免得巧克力被强塞进自己嘴里。

“——真不吃，你这是做什么？”她的底气被突来的举动削弱，脸蛋也愈来愈红。“拿走，伊兰。”

僵持几秒，伊兰忽然退走，像是想通了什么。

“差点儿忘了你爱干净。”

她于是将巧克力用指尖拈了一块儿，又一次探身过来。其余人里只有恩佐看着她们。

“张嘴。”

伊兰举着，比上回挨得更近。阿德琳的双颊简直发起烫来，紧紧抿住嘴唇。

“张嘴。要化了。”她催促道。尽管对方抓着自己的胳膊，伊兰还是向前挺身。

最终像是拗不过她，阿德琳极勉强地将唇齿打开一条小缝，伊兰却连指尖儿都硬塞了进来，半化的巧克力直怼在软湿的舌头上；如此刺激让对方下意识咬紧牙关，等在慌乱中抽出手来，鲜红的齿印已经留在她的指节上。

伊兰的表情有些吃痛，却带着忍不住的笑容。阿德琳却像是发了烧一样，瞪向对方的眼里闪着泪花；她急忙掩口，方才的动作连唾液都拉出了丝儿，正银亮亮地挂在伊兰的指头上。

“很可爱。小阿德琳。”她又掰下一块儿来。“还要吗。”

对方抗拒地摇了摇头，蹙着的眉头代表她并不接受这种和解。

“你不要的话——”

“要。”

见伊兰顺手就要将巧克力放进嘴里，阿德琳赶忙含糊地止住她，一手还擦着嘴角的口水。

她并非特殊喜欢这一罕见的甜品，而是对方指尖儿蘸着的唾液让她觉到羞耻。这是绝不能被伊兰入口的东西。

“那，”伊兰一顿，又伸手递来，“张嘴。”

阿德琳忿忿地盯着她的眼睛，同时张开手想要接过：“我自己来。”

“张嘴。”

对方忽略了她的要求。眼见着局面就要重演，她只好犹豫而配合地把嘴张开。

这一次伊兰老实地将巧克力投入，没再敢戏弄对方。阿德琳在结束时猛地抓过她的手来。

“怎么？”她故意让眼神显得玩味。

碍于咀嚼，阿德琳只是回瞪她一眼，同时用手心狠狠搓着对方的指尖。奶香的甜味儿在口腔中化开。

“牵我手做什么？”伊兰笑着说，双颊却也不自觉染上绯红，“喜欢我？”

“你精神有问题。”

阿德琳单独拎出对方的手指，低眼检查了一遍，却依然没有放开。她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出汗。

“刚才吓到小阿德琳了，是吗。”她一下子像恢复到了以前的情绪。“以后不会再有了。”

“没有以后了。”

阿德琳带着怨气说。

“那么，你是想脱队吗。”伊兰用了玩笑般的口气。“不想回吕泰西亚了？”

“别说了。”

她又仔细搓了搓对方的手指，这才一把将她放开。

“再来一块儿？”

阿德琳只是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转过头去。小脸依然红得厉害。

“那我自己来一块儿。”伊兰说着掰一块自己含住。她并不吞咽，而是在融化中享受这种滋味儿。

在她回头看向恩佐的第一瞬间，一丝落寞从眼神中泄露。下一秒这种神情便被纠正，换成了恩佐熟悉的温和与灵动。

“伊兰。”

“你不准睡。你负责放哨。”

她忽然换了话题。

“我不会睡熟，但你还是要万分警惕。一个小时左右。”

恩佐点点头，用火铳支撑着起身。

“这个给你。”她说着将手里的巧克力递去。“权当报酬了。”

然后她就合眼睡去，抑住的疲惫和焦虑渐渐展露。

恩佐向其他人看去，两位伤员甫一落座就入睡了，根本没有关注两位女子的互动。而阿德琳愣坐在原地，像是思考着什么。

她的目光和恩佐对上一瞬，水绿色的眸子即刻回避。但这以后就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