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女护士没有再说话。
林的脸上总共两道伤口,右颧骨处一处,右耳朵根部一处,颧骨处被缝合了六针,耳朵根部三针,两条伤口都是顺着脸竖着的,总共九针。医生缝合的很仔细,毕竟在脸上,又是这么年轻的一张脸,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缝合技术而将这张脸毁在自己的手中。林起身照镜子,伤口毕竟刚刚缝合,又有消毒液的侵染,有些恐怖。心里失落到极点,坐在那里等着医生缠上纱布。
女护士又一次推门进来,林才看清她的脸。因为晚上人少,已经处理掉伤口,她没有戴口罩。女护士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双眼皮,白净的鹅蛋脸,棱角分明的鼻子跟嘴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护士帽两边露出乌黑的几缕头发,纤细的身形外套一件白色护士长衫,两颗眼珠黑白分明地看着林端详起来,微笑说道:“没事,伤口会恢复得很好的,相信我们李主任的水平,她可是我们外科的第一把刀。”她说着话,将手背在身后,半弯下腰,看林的动作仿佛看一件艺术品一般。林复杂的情绪就这样被她的容貌跟安慰打动,慢慢平复下来。林看到她胸前白色制服上的牌子:西夏,她叫西夏。林记住了她的名字,林有种触电般的感觉。特别是她弯下腰来看林伤口的时候,散发出淡淡的青草味,那是林久违的青草味,这是曾经远的身上才有的特殊气味。林有种慌乱的感觉,又有种依恋的错觉,仿佛此时的伤口,来得及时而幸喜。
纱布是西夏帮助林缠上的,西夏笑着说:“我尽量给你缠的好看点,不过,这毕竟是一块纱布,不是你的迷彩帽哦,多多包涵点。”西夏缠着纱布,仔细认真。女医生已经出门休息去了,急诊室只剩他们两人。
“西大夫,有什么药吗?可以抹掉伤痕的。”林轻声问西夏。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护士,别乱叫。”西夏似乎感觉林在调侃自己。
“不过,我跟着师傅久了,倒知道一种进口的药膏,可以去掉疤痕,完了写给你。”西夏说道。
“真的很感谢你。”林的半边脸上被缠上纱布,却成为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他希望纱布缠的越慢越好。
西夏处理完伤口,用医院的便签写了一种药膏的名字,那是一行娟秀的字体,工整而含蓄。并嘱咐道:“两天换一次药,从今天算起,到时间就准时来换药,根据伤口愈合情况,预计七天拆线。这种药是伤口好了一个月后才抹的,先不急着买,我们医院也没有这个药,你去陆军总院问问看有没有。再给你开一些消炎的药,再打一针破伤风,就可以回去了。”西夏认真的说完,抬头看一眼林,林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下就红了脸,低下头去。
“西大夫,能不能留个QQ号码?”林试探的问道。
“为什么?”西夏又一次抬头,一脸防备的表情。
“不,不为什么。”林有些难堪,结巴起来。
“这个还是算了,我就在医院,你来换药,只要我值班,就在这里,不用留号码。”西夏回绝了林。
“哦,好吧。”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从急症室出来,见到杜天山几人正焦虑地坐在走廊长椅上。他们围过来看着林的脸,都惋惜说道:“尽量不要留下疤痕,不然我们会自责一辈子。”
“没事的,学校调查起来,你们知道怎么说就行了。”林说完,自己朝医院大门口走去,杜天山几人紧随其后,都没有再多少话。
已经是凌晨两点钟的样子,街道路灯早已熄灭,只有医院门口还有等客的出租车亮着微弱的灯光。四个人胡乱拦了一辆车,都有倦意,一路沉默无语。
林坐在前排,其他三人坐在后排,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而他们还算是孩子,才来大学不久,真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充满幼稚的脸庞上留下青春的印痕。
林没有想自己的伤情如何去给学校老师请假和隐瞒的事,他的心中满是西夏的影子。她的笑容,她的气味,她的字体,她的嘱咐,犹如一束秋季灿烂的阳光,打在他被阴雨围困很久的心底。西夏的影子又跟远的影子重叠起来,仿佛不分彼此一般的存在。西夏是美丽的,远是遥远的,林自责为什么要把她们两人联系起来,也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
如果远已经是他遥不可及的梦境,而此时的西夏,就存在他现实的生活里,突然闯入他封闭已久的世界,让他猝不及防。刚才要她QQ号码,她却回绝了自己,又有些失落,随着自己伤口开始疼痛,他皱了一下眉头,将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辆的颠簸起伏。也不知道是伤口本身的痛,还是缝合伤口的针眼带来的痛,比起远给自己带来的慢性疼痛,这些外在的伤口远比心底的疼痛更刺骨。
刘思思打来电话焦急地问道:“林枫,你现在在哪里?我听乐队的人说了,你受伤了是吗?”
“没有,打篮球摔伤的。”林笑道。
“你现在人在哪里?伤情怎么样?”刘思思更关心他的伤情,不在乎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回来的路上,伤口已经处理了。”林淡淡的言语中又透露出感动。
“我在公寓门口等你们。”刘思思说完,没有等到林是否答应就挂掉电话。
四人又一次遛进学校后门,悄悄向公寓走去。几人走到公寓门口,见到刘思思从黑暗的台阶角落里走出来。刘思思没有走向林,而是直接冲向杜天山,狠狠的朝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杜天山没有反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父母训斥一般,定定站在那里低着头。
“你他妈有病!”刘思思愤怒着,全然不顾是夜深人静的凌晨,招惹来纠察队的询问和宿舍楼上的好奇。
“好了好了,够了!”林去抱住刘思思,捂住她的嘴,示意其他人先走。几个人慌忙夺路而逃,只有杜天山没有动,低沉的说了一句:“虽然今天我不该跟他打架,但是我也有喜欢你的权利!”杜天山才挪动自己的脚步向前走去,又回过头对林说了一句:“好好对她,让我知道你欺负他,我还会揍你。今天的伤,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会赔偿你。”
“原来如此,我彻底知道了,我原谅你。”林笑说。
“滚!”刘思思又一次对着杜天山怒吼。杜天山悲伤地看了刘思思一眼,低头转身走掉了。
刘思思余怒未消,捧起林的脸看着林满脸的纱布,关切问道:“疼吗?”
“不疼。”林微笑答道。
“好了,回去睡吧,明天上课呢!”林拍一下刘思思的肩膀,安慰道。
“明天怎么给学校说呢?”刘思思有些担心。
“就说打篮球摔的,正好摔到玻璃碴子上,再找几个一起打篮球的见证人就行,也没摄像头,所以好办。”林似乎想好了对策。
“那就让这个罪魁祸首杜天山去办吧!”刘思思说。
“好吧!”林答应了她发泄愤怒的想法。
二人分别,林忍着疼痛,悄悄走进宿舍,爬上自己的床铺,侧脸躺下,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天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