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公主既与其同党至灵堂,遂尽害在堂之中人宫女,寻太子与卢承,并不能得,于是长公主同党皆惊惧,水忆遂曰:“此必卢氏劫国本而去。”水华问曰:“其将何去?”长公主对曰:“卢氏既劫太子,必欲有所凭假,料兹时势,会当奔走城北京兆府。”长公主遂与其同党定计,使水忆率其家丁府客并禁军士卒千余人,先禽斩郎中令,取其印,夺宫门,然后乘天色未明,控制公卿;长公主则亲与驸马钟远总禁军兵马,北出宫城,径扑京兆府。时太子先至京兆府,遂总六校尉兵马万人,使卢承总之,对长公主。长公主遂与钟远奋击与战,彼此激斗,火光照于遐迩,杀声遍闻京城。而长公主所将禁军并国朝骁勇,兵精甲坚,而六校尉兵马皆仓促与战,于是颇不利,退守京兆府南,而长公主追蹑。
太子既闻六校尉兵马不利,遂惧,于是乃与卢承乔装而走,以冯翊太守胡清尝为司徒长史,遂渡渭桥,北走冯翊,欲往投之。于是六校尉兵马闻太子北走,倏忽瓦解,或奔或降,长公主于是禽京兆尹而斩之,又分兵马于钟远,使北追太子,而亲还宫城。属水忆既捕公卿,遂以之拘于灵堂,长公主既还,乃以其“清君侧”之义宣于百官宗室,皆慑于长公主威,不敢有所异言,长公主于是传檄海内,声讨卢承,广宣其起兵以“清君侧”之意。
(隆德十三年三月)三日,太子既至冯翊,遂传檄海内,称长公主与水忆谋逆,令天下郡县讨之。又草礼即位于冯翊,是为世宗,上先帝庙号曰太宗,谥曰文皇帝,且诏大赦天下,改明年元为“昌泰”,免今年租赋税半。是日,世宗遂遣使劝谕上郡太守、河南太守,二守于是各率其兵马至冯翊。长公主又遣使说诱汉中太守杨冲、北地太守尚空、安定太守栾弘,三太守皆太宗旧将,长公主遣使语之曰:“大行皇帝在时,卢承诓惑陛下,屠戮旧将,使承宰制朝廷,公等能不自虑?”于是皆应长公主。扶风又为长公主封邑,于是长公主使其内史与国相胁说其太守,亦发其士卒,遂会四郡兵马奔赴京师,长公主乃率众五万北攻世宗,兼道奔驰,径趣冯翊。时上郡、河南二郡兵马犹未至,世宗遂与卢承率众仓促与战。既对阵,世宗遂问曰:“父皇尸骨未寒,阿姊何以谋反?”长公主对曰:“所以兴兵者,非欲谋反,惟以卢承诓惑先帝,蒙蔽陛下,陛下若朝斩卢承,臣等夕则面缚。”卢承急语世宗曰:“此贼子奸计,陛下切不可信用!”世宗笑曰:“朕非愚钝,知其徒以此伪托耳。”遂与长公主战。
初,长公主既为太宗所爱,数预决大政,以敏断闻名,素为诸将所敬服。至是,长公主又躬被甲胄,亲跨肥马,银盔青袍(注:梁木德,色用青),英姿飒爽,拔剑巡阵,勖励将帅,叛军士卒见之,莫不奋踊,长公主乃挥幡推锋,于是所部叛军冲突奋进,而世宗所部士卒寡弱,遂不利,世宗乃东奔,卢承劝之曰:“为今之计,未若东出函谷,据山东以伐扶风(自注:扶风者,言长公主)。”世宗是之,于是率近卫东奔,欲出函谷,长公主率精骑追蹑,不能及。四日,世宗遂至函谷,属河南郡兵至,世宗遂使函谷关将云锋将众守函谷,车驾东行。长公主遂攻函谷,不能下。五日,世宗幸洛阳,传檄山东,会诸郡太守,以讨长公主。是日,陇西太守童盛、金城太守李琉率众以赴逆。童盛,李芸为督统时辟事督统府,累迁至于太守,为李芸故吏;李琉,李芸次子,皆以诸将之戮,卢承成之;李芸之死,卢承谮之,遂皆以其郡从长公主。
呜呼,太宗既崩,谅闇未周其事;天下服丧,朝野犹彻哭声,世宗、长公主姊弟即斗兵于京城,喋血乎近畿。遂致公卿宗室,见拘于灵前;辇侧王师,残杀乎战阵。一体所出,纷争于沙场;嗣君奔逃,即位乎外郡。数日之间,率土扰乱;一旬之内,区宇喧哗。使太祖在天有灵,太宗九泉目睹,能不痛骨而疾首,焚胆而焦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