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咧着嘴笑,看着索恩·狄默奇。
它说,他才是索恩·狄默奇。
索恩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开始变化。他的胸腔被撕开,里面空荡荡的。
他一身的精血被吸走,只剩包着骨头的人皮。
他那浅绿的眼睛,化为了两颗燃烧着地狱烈火的血窟窿,涌出了滚烫的火焰与岩浆。
他血红的手臂从镜中伸出,抓住了索恩·狄默奇,尖锐的指甲插进了他的胸腔中,温暖的鲜血流了出来。
看着镜中的怪物,镜子外的索恩惊恐、悲愤又绝望地痛苦挣扎着,他吼叫道:
“我才是索恩·狄默奇。”
“我才是索恩·狄默奇。”
“你这个怪物,你这个肮脏的爬虫。”
砰!
枪响声将索恩给惊醒了。
眼前的镜子,没有碎裂,他的手中没有流血,胸口也没有受伤,镜子内也没有那个狰狞的索恩·狄默奇。
只有他的影像。
“回答我,野狗养的杂种公猪。”
“不然,下一枪,我就会掀开你的头盖骨。”
索恩·狄默奇循着声音,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恐惧与悲伤,眼里是迷茫与未知,看着枪口,他习惯性地缓缓举起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说话的是个女孩,她的年龄不大,也许还未成年。
她戴着一顶老旧的鸭舌帽,上身穿着件米黄色夹克,脚下是一双绑带鞋,笔直的双腿套着洗得发灰的牛仔裤。
黑铁色的手枪,瞄准着索恩的心脏。
冰冷冷的扣机搭着她温暖,细白的手。
女孩看着帐篷内的陌生男人,一个抱着血淋淋女人脑袋,脸上满是痛苦悲伤,未知迷茫的男人。
那是一双能吞噬人类心灵的眼睛,是虚无。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将手枪握得更紧了。
“你是拾荒者。”
索恩·狄默奇似乎没听到另一个人的问话,也没回答他,他只是蹲在原地,两眼无神,看着镜中映照出的自己。
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约莫三四十岁,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湖泊一样的眼睛,他的深色风衣,搭配着奢华的格子马甲,显得很有气质。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折褶帽,两鬓的头发有一些发白,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银色左轮,那把精致的左轮,很好的瞄准着索恩的眉心。
他叼着一根烟斗。
木制的。
未点燃。
突然!
他嘴上的烟斗冒出了白烟,燃起了火光。一股无法抗拒的睡意笼罩了索恩,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年男人将熄灭的烟斗收回腰间,用他低沉浑厚的嗓音道:
“这里的堕落邪恶气息很重,呆久了对神职者也会有影响,我们出去吧!”
两人走出帐篷。
外面是一个小型拾荒者营地,有四五顶帐篷。
七八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探正在忙碌着,他们将在营地内找到的财物,受害者的遗物都装到了布袋内。
营地的中央,是一个用鲜血和内脏涂绘的恶魔法阵,那里摆放着七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散发出血腥的恶臭。
……
中年男人来到距离营地十几米外的山坡上,他看向营地的外围,那里有一女二男正用药水和粉末绘制一个祈求神灵力量的“净化法阵”。
女孩眼睛略有红肿,声音略显哽咽地说道:
“营地和受害者身上‘有价值的物品’都收拾妥当了,到时候警方会转交给他们的家人。大卫那一份我收拾好了,到时候我会找个借口,亲自交给他的妈妈。”
大卫是女孩曾经居住的那条街的相识,虽然她没和大卫有过什么交际,但她还是很悲伤,一个她认识的人,死在了这场惨剧中。
“那个幸存者,警探们将他放在了马车上,他会和我们一起返回鸢尾花街。有关他的东西,我们也特意打包了起来。”
中年男人看着女孩,她似乎有些话想说,但又觉得不适合,犹豫着没有开口。
中年男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眼神询问,女孩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他在旁边抽烟,他才拿出火柴点燃香烟。
“他们的肉体和灵魂,都被献祭给了深渊,神灵赋予了我们神职,我们身为城市的守护者,神灵的代罚者,世界的平衡者,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们无法将受害者的尸首交还给他们的家人,他们的肉体残留着深渊的力量,这会给他们的家人带来灾难与死亡,我们只有将他们与恶魔阵一起净化。”
“连骨灰都不能吗?”
他很明白,女孩指的是“净化后的骨灰”。
“净化仪式回应我们的,只是神灵的伟力,而并非神灵,而大多数的净化,什么都不会留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可以用仪式告知神灵,让祂留下净化中受难者的骨灰。但是这有什么意义?”
“你已经成为了吟游诗人,踏足了非凡领域,你知道受害者的灵魂被献祭到了深渊,他们的灵魂已被深渊同化,沦为了怪物。”
“神灵的净化,是会清除一切邪恶污秽的,这股力量会斩断肉和灵的联系。那些净化过的骨灰,仅仅只是一堆充斥着圣洁力量的骨头。”
“它与受害者再没有任何神秘学上的联系。”
“我想,即使我们没有带回他们的骨灰,他们的父母,妻子,子女,真正的朋友也会记得他们,永远缅怀他们。”
“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谢谢你,队长,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女孩小声道谢,她去路旁采摘了一些野花,朝着营地的方向放在地上,她跪在花前,认真地做起了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