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羊府离开，祝虹临便一直思考一件事，那便是公羊照所说的事情。

聪慧如他当然能够理解公羊照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壮士断腕，彻底剜下世家大族这块溃烂在大靖身上的烂肉。

但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堪比登天。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据祝虹临所知，自己的父皇在当太子的时候，也认识到了世家的危害，企图登基后改革制度。

只是现实是残酷的，若没有叶家的扶持，自己的父皇甚至坐不上这个位置。

更可笑的是，那个能对自己父皇登基造成危害的皇子，竟是一个宫女所生的贱种，只是因为得到王家的扶持，竟有了撼动太子地位的能力。

黔州王家，与叶家不相上下的大族。

自己父皇如今的样子，有目共睹，已然成为了叶家的傀儡。

叶怀峰这个丞相做到了万人之上，可也不在一人之下。

若非世家间相互掣肘，恐怕叶怀峰已经有了登基称帝的念头吧。

公羊照所说的，祝虹临想了很多，但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去扳倒那个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扎根太深，已经难以撼动。

……

公羊府

送走了祝虹临的父子二人在大堂上对视而坐。

“混账小子，你为什么要对晋王说那些话呢？”

公羊照端着茶碗仔细端详碗中漂浮的茶叶，并不看自己的父亲，轻声道：

“百姓活的太苦了，爹。”

看着已经长的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公羊护忽然觉得当初让他拜长和寺的那个老和尚为师是个正确的决定。

虽然那老和尚满口的佛与众生，让公羊护不喜，但不可否认老和尚确实将自家儿子教育的很好。

公羊照的思绪缓缓飘回了自己跟随师傅刚刚出游的那两年，那时的他才十岁出头。

从小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他从没有受过欺负，挨过饿。但云游的这些年，挨饿只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受到的白眼了。

人心中的恶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时，总是会被放大数倍显露出来。

在师傅的教导下，他曾前往富家大户的门前化缘，所求也不过是一些剩饭剩菜。

但门房下人恶语相向，驱赶师徒二人，仿佛师徒二人立于门前，便会污了他的眼。

可他也仅仅只是给人家打工的，他本身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年幼的他不懂，于是请教师傅。

觉尘和尚只是摸了摸公羊照的头，并没有说什么。

领着年幼的公羊照又走了好久，路过一处由草灰土墙围着的茅草屋。

觉尘又让公羊照前去化缘。

开门的是一个老人，老人听明白来意后，转身走进了屋子，不多时端出两碗糙米粥递给师徒二人。

“师傅们，老头子家中贫寒，没有好斋招待师傅们，只有一些糙米水饭，还望师傅们不要嫌弃。”

公羊照早就饿坏了，哪里还会什么嫌弃，哪怕是馊饭，他也能吃的下去。

有的人聚钱揽财，享受着鼎好的生活，却是自私自利，不愿施舍半分。

有的人明明自己过着苦日子，却依旧见不得他人受苦。

思绪回到现在，公羊照放下茶碗，悠悠长叹，道：

“天下百姓困苦久矣，世道本不该如此，我愿以身入局以图改之。”

公羊护有些欣慰，他听到儿子明年要参加科举时便猜到了儿子的想法。

“小子，你准备好接为父的班了？”

“不，我不会接您的班来维持现状。”

“我将会超越您，来改变这个世道。”

……

北境，昂沁部族

营地大帐，十几位族长盘腿相对而坐，面前摆着散发热气的牛羊肉和清冽的美酒。

布哈斯赫坐在主位上，招待着这些为了给老族长送行而来的小族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