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老师。”
“放心吧,你肯定不是一个人......总之,如果你要去公墓的话,我就不留你了,下周的期末考试,你要记得回来啊。”
“放心,整理好心情后,下周我就回来。”
简短的告别后,何辉文走上了喷泉广场。
——
“何辉文,介意停一下吗?”
没想到,离公墓还有几百米距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喊住了何辉文,看向附近的小巷,钟天裔正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看上去,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事情怎么样了?”
“多亏了阿尔曼留下的那些研究笔记,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阿尔曼,最后的判定是,阿尔曼负全部责任。”钟天裔摇了摇手指,“知道逮捕或击杀阿尔曼后,所有学生都会死,上层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进行逮捕行动的并不是他们指挥的部队,如果传出来,部队的行动导致所有失踪者的丧生,一旦再编造发酵一下,到时候舆论更不好控制。以这点为筹码,我成功说服了那些领导们,将这次行动的人员隐瞒成了‘神秘雇佣兵’,也就是说,已经不关你的事了。”
“如果最终矛盾都引到了阿尔曼身上也好,这种人渣多背负点罪名也不过分。”
“的确,听你们说,最后有个曼德的魔女制服了阿尔曼吧?后来我们把昏迷的阿尔曼带去检查,发现,他已经成了植物人。”
“精神元素被破坏了?”
“没错,这就是这个罪人最后的下场。反正证据确凿,也不需要听他狡辩了,这个没人照料的植物人最终会死于什么,我也懒得去知道了。”
“哼,倒是大快人心。”
“还有,因为研究是阿尔曼的个人行为,而我们的行动也被归为个人行为,所以整件事并没有闹得太开。虽然会对安索市的人有所影响,但是,时间会治愈他们的吧。”
“希望如此,刚才一路走来,大家都更加愿意在这个多样化的环境中生活,未来会怎么样,再说吧。”
“没错!拭目以待吧。”说得差不多了,钟天裔站起身,来到何辉文身边,“那你就快点去公墓吧,他们都在。”
“......知道了。”
“下次再会了......辉文,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
回过头时,钟天裔已经消失了。最后,他好像改了称呼?而且,“没看错人”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公墓就在眼前,至少,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吧。
......
要说的话,夜晚的墓园,死人呆的地方,应该格外阴森才对。但这是新修没多久的公墓,比起阴森,一想到这里面埋着的都是什么人,何辉文倒是感到了更多的悲伤。
也正是如此,没做任何的心理准备,何辉文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随着一道如果公园一般的小路,前方豁然开朗,不远处,已经能见到好几个人的墓碑,以及,一个站在墓前的人。
“塞尔。”
“辉文啊,你来了。”
见何辉文到来,阿克塞尔后退了一步。
“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至少,比起这些人来说。”
说着,阿克塞尔扬了扬脑袋,示意他看看眼前的这个墓碑。何辉文凑上前,却发现,这并不是前天的事件中的牺牲者。
“周之御,来自伏莱西,是一个为了家人和知己献出生命的光荣战士。”
墓志铭如是写到,何辉文先是一愣,随后举起手为周之御祈祷了一番。
“他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你的命,那个时候,你也背负着他所留下的一切,结束了那场闹剧。谁能想到,这还没过多久,我们又要背负那么多的生命呢?”
“我......至少,我已经做出觉悟了,周之御是为了我而死的,我绝不允许自己辜负他。”
“......呵。”不知是不是为了尊重,阿克塞尔摘下了帽子,“早上的时候,我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大部分的学生,死于你们造成的瞬间致命伤,但是还有个别学生,他们的死因很奇怪。”
“怎么说?”
“灵魂的链接断开,那人突然失去了灵魂,因为精神转变成了依赖那个灵魂的模式,灵魂一断,精神也随之消散,也就是说,那个人,不仅认识不到自己是个‘人’,就连本能也消失了......那些因为阿尔曼昏倒而死去的学生,是活生生窒息而死的。”
听着这个事实,何辉文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也曾想过,虽然原来的他们已经死了,但是我们完全可以不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让阿尔曼带着他们彻底消失,至少,他们还‘活着’。然而,我们都做出了决定,要让他们的肉体也得到安息,将‘还活着’的假象彻底击碎,接受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用虚假的事实麻痹自己,阿尔曼拿着他们的肉体去做不该做的事,那反而会让我更加难以接受。爱丽丝最后的精神告诉我,让我动手,然后活下去,所以,我不后悔击杀他们的决定,这就是我背负这一切继续前进的觉悟。”
“这就对了。看来你也没对不起任何人嘛,哈。”阿克塞尔满意地拍了拍何辉文的背,“作为你的伙伴,我也会陪你一起的,放心吧。”
“那得看你能拿出多少觉悟了。”
“看着吧......啊不过,最后这段路我就不陪你了,我就在后面等你们。”
说着,阿克塞尔指了指不远处,一条小路的后面,好像立着更多的墓碑,在那里,还有一个人的身影。
“那孩子也是,第一次背负这么沉重的东西吧?所以,她就拜托你了。”
说完,阿克塞尔随便找了一颗靠近小路的树木,靠在那边,也不吭声了。
这是今晚的旅程,最后的一段路。何辉文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好心态,他踏上了段道路。
不过几十米的路,在何辉文的眼里,却又变得无比漫长,直到视线不再被树木遮拦,何辉文的前方,呈现了一片刚开辟的空地。在那里坐落着的,是一排排的墓碑,那正是这次事件的失踪者,也是受害者。
而正前方,离道路最近的那一个墓碑,何辉文能看见,是爱丽丝的,在她不远处,还有唐烨的墓碑。洛茉正跪坐在爱丽丝的墓碑前,背对着何辉文,何辉文也看不出她的表情。
“辉文......”倒是洛茉,先一步察觉到了何辉文的到来,“先前的时候,唐烨的家人也来了,他们在唐烨的墓前痛哭,我虽然站在旁边,但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后,她又将目光放在爱丽丝的墓前:“事件是从上周开始的,可是,上周的我们,却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那天,我确实听到了阿尔曼的呼唤,虽然我并没有盲从,但我能感觉到,如果真的走投无路,那样的声音会是怎么样的诱惑。时至今日,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明明我这么擅长去解读别人,可我却连爱丽丝的异样都解读不出来,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再警惕一些,能察觉到爱丽丝的问题,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确定因素太多,没察觉到很正常......事到如今,何辉文已经说不出这种话了。
“我作为洛家大当家的女儿,自来到安索市起,就被给予了‘领导众人’的厚望,然而到现在我才发现,刚到安索市时,我不过是盲目地听从着家里人的指挥,做做领导的样子,用虚假的责任心假装自己在努力,藉此欺骗自己。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些,看着爱丽丝,我......”
说着,洛茉站起了身。
“辉文,你说......我该怎么办?”
待洛茉回过头,何辉文能明显地看见,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那挂在脸上的泪痕,早已阐释刚才所发生的事。
思考许久,何辉文最终开口说道:“茉茉,这一次......没有人是毫无责任的。如果我能从唐烨的进步中发现一丝异常的话,说不定就能在那天阻止他单独行动了。但是,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再来感叹过去也毫无用处,如果,你认为这个事件有你的一份责任,那就好好将其背负起来。不去逃避,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不去逃避......”
“虽然我们都知道,在我们战斗的时候,那些学生早已不是眼前的那些学生,但说到底,我们都是在亲手夺取别人的生命。虽然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前天这种情况,但万一真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了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是否有觉悟承担这后果,这些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
“......嗯。”
“很沉重吧,这种事情。如果你实在撑不下去了,倒是可以......!”
话还没说完,洛茉突然竖起手指,点在何辉文的嘴唇前,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我说过了,我,不想拖你们后腿。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太不适合这些事情,但是,好歹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决心的!这不是因为我是洛家的孩子,是为了我能够配得上......”
话正说到关键时刻,洛茉突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说话对象正是何辉文,那个想“配得上”的人。惊讶之余,她赶紧收回手指:“总,总之,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好加油吧。”
何辉文抬起头,今晚的夜空无比灿烂,那一轮弯月,相信也见证着一切的始末,见证着所有人的决心。
“今晚的夜空可真美啊。”
未来的道路会怎么样?何辉文根本无法想象,但至少,现在的他们,绝不会止步不前。
“行了,这么晚了,我们也回去吧,下周可是期末考试,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临行之前,洛茉最后一次回头,望向了爱丽丝与唐烨的墓碑:
“爱丽丝,唐烨......再见了。”
见两人已经走出,阿克塞尔无言地靠了过来,他戴上宽边帽,与何辉文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加入了回程的队伍。
在月光的见证下,三人离开了墓地,将寂静重新归还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