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阿尔曼刻意为之，何辉文与洛茉在包围圈中僵持了好一会，也没见什么人有动静。只是，何辉文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攻，四面八方的反击将会接踵而至，不止自己应接不暇，洛茉也会陷入危险。

而眼前，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最大的恶人，阿尔曼，正一脸坏笑地站在前方，等待着何辉文的答复，不管选哪一样，都不是何辉文所希望的，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沙——

不知何时，何辉文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奇怪的白噪音，但那并不是阿尔曼的杰作，究其原因，是自己挂在耳边的简易通讯装置在响，这么说来，隔壁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了。

不知道对面的情况，何辉文颤抖着手将手指按在通讯装置上。

“......辉文，还有，洛茉吗？”

是阿克塞尔，听上去，他的声音有些憔悴。

“不好意思，我这边受点伤，钟天裔要掩护我，所以，不能来支援了。”

恐怕，他们跟余宵也是一场苦战，如今局势这么严峻，虽然很有必要，但何辉文不敢勉强他们支援：

“我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

“......嗯。”仿佛是听出了何辉文的故作镇静，阿克塞尔轻轻哼了一声，“辉文，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拜托了，辉文，给他们一个解脱吧。”

何辉文愣住了，就连顺带听到对话内容的洛茉，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看来，阿克塞尔他们也已经发现了阿尔曼的研究内容，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些好不容易见到的失踪者，也已经回不来了。

“嗯，我明白。”

放心地点点头，阿克塞尔切断了通讯。随后，实在是有些撑不住的他，一手撑在了钟天裔的肩上。治疗魔法带来的短暂麻痹效果已经失效，虽然伤口已经小到不会危及生命，但那钻心的疼痛依然不可避免。

“钟天裔，如果你担心他们，可以过去支援。”

“我......我相信他们。而且，如果不把你安全送到后援那边，那才是真的辜负了他们。”似乎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钟天裔将阿克塞尔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还能动的话，我们赶紧出去。”

“那就，拜托你了。”

最后看向远处，还有微微灯火泛起的地方，阿克塞尔忍着伤痛往营地外的方向走去。

——

切断通讯后，何辉文再度看向阿尔曼，不知为何，有了阿克塞尔的托付，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冷静了很多。

“这么看上去，余宵是战败了吧？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还可以跟她多度过一段时间的。”从阿尔曼的表情上，洛茉看不出任何的怜悯与惋惜，倒不如说，事到如今还想着奇怪的事，那股无名的火，也从洛茉的心中升起：

“余宵，你说是你的‘孩子’？你就不心痛吗？”

“那没办法呢，毕竟为了研究嘛。”

“还有什么研究，明明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研究，你为什么，偏偏要研究这么可怕的东西！”

“那，也没办法嘛，谁叫我对没听说过的东西这么没抗拒力呢？”

“你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不要脸的东西！”

“要不要脸，都是为了我的研究啊。”

“你这......！”

“......”

洛茉越骂越上头，却不想，从刚才开始，何辉文突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辉文？”直到无意间瞟到何辉文的状态，洛茉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安。

“......呵。”

未曾想，何辉文居然嗤笑了一声。

“呵，哈哈哈哈哈——”

嗤笑之后，竟是捂着脸的仰天大笑，染着血的左手按在脸上，血迹不加控制的印在了何辉文的鼻梁，眼睑，额头，可何辉文却一点都不在意。

“辉，辉文，你怎么了，突然这样......”

哪有人在这关键时候突然笑得这么疯狂的？也顾不上咒骂阿尔曼了，洛茉的心里只剩下慌张。

“哈哈哈，呼——”

笑了好一阵子，何辉文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大口呼吸着，表情也表现出了未曾有过的疯狂。

为什么会突然笑起来？何辉文也不知道，因为，原因太多了。阿尔曼对未知的事情无法抗拒？这些早已死去的失踪者，得靠自己亲手解脱？再不使用隐藏的能力，将打不过为首的爱丽丝？

巧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到创世神教主欧阳锡？他说得没错，眼下，便是展示自己全部能力的时刻。

“......茉茉，机会难得，我跟你讲一下关于血魔法的知识吧。”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何辉文一边将脸上的血挥发而去，一边打趣地说道。

“干，干什么啊，这个关键时候。”

“这种知识，是对面那个混蛋也没听过的，你不好奇吗？”

洛茉好不好奇不清楚，但是包围圈很明显地后退了一步。一切正如何辉文所料，阿尔曼他说到底，不是那种嗜血如命的亡命之徒，而是一个单纯的研究者，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灭口，他肯定更愿意听取一些有意思的知识。

哪怕，这个知识即将将他的一切葬送于此。

于是，何辉文毫无顾忌地开了口：“对面那个混蛋应该有了解过吧？有关血魔法的东西。”

“你们家族的资料都泄露出去了，大部分的我也知道。”

“果然......茉茉，血魔法师之所以驰骋沙场，是因为他们拥有两种不同的派系，两个派系互相协作，所以常人无法攻破。”

说着，何辉文向前走了两步，挡在洛茉前方，还与洛茉拉开了距离：“第一种，名为‘血技’，一直以来你所见到的我使用的血魔法，就是血技的范畴，顾名思义，血技就是血魔法的技艺，将血液中的玛娜直接精炼成具有攻击性的魔法。这种魔法的好处就是，取多少血，用多大的出力，一切都可以按照当时的情况而定，但是，小型战斗还好说，遇到大型战斗，血技的消耗就非常，非常大，即使在血魔法师覆灭之前，也有过有血技魔法师因为大型战斗流光血液的情况。”

随后，双手也背到了身后：“而第二种，名为‘血契’，也就是，血魔法的契约。简单来说，就是血魔法版本的召唤术，用自己高玛娜浓度的血液构建魔法阵，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框架组建成血契兽，这种血契兽，每次需要固定量的血液来召唤，但是它们的战斗能力，却非常强劲，面对大型战斗，本体可以躲在后方，血契兽在前线大开杀戒。然而，反观一些小型战斗，游击战，血契就很有限了，尤其是本体一旦暴露在危险底下，那血契兽自己也发挥不出实力。”

“喂喂，可是你说的这些，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啊。”虽然都是洛茉没听过的知识，但阿尔曼好像有些不耐烦。

“别急，这不是有人没听过嘛，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说完，何辉文轻轻笑了一下：“虽然同为血魔法师，但以前，这两个派系，其实划分地很清楚，学习血契的人，绝对不会去学习血技，反之亦然。说到底，那就是老一辈的傲慢所在，他们认为，自己身为在战场上无敌的存在，没必要刻意学习自己不擅长的另一个派系，血契魔法师战斗时，血技魔法师辅助和保护，光是这样的阵型，他们在战场上就没有敌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遭到覆灭......但是，也有例外。”

直到这时，洛茉突然发现，何辉文的手好像在发光。

“茉茉，我问你，你第一次看到我使用血魔法，还记得那个时候血魔法的样子吧？那个确实是血技，不过，仅仅只是血技的皮毛，所以我后来还要去学习精炼玛娜这种东西。然后你想想，这种拿不上台面的血技，在‘那个时候’，真的能让我活下来吗？”

拿不拿得上台面不知道，但说到“那个时候”，洛茉隐隐约约心里有数，何辉文曾经说过，为了保命，他曾与整个村庄的人战斗，如果是那种单个爆炸的血魔法，恐怕真不能抗住四面八方涌来的村民。

“说到底，血技，是我去年年初才开始修习的。”

“！！！”

这一下，吃惊的不只是洛茉，就连阿尔曼也是。一切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就连洛茉也不得不意识到，如果何辉文从去年年初才开始学习血技，那当初他是怎么对抗一个村庄的人的？

二选一，一个答案被排除，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

“然后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之所以血魔法师强，是因为他们依然不会疏忽对血魔法的精进。每一名血魔法师，都会首先在自己的领域练习到专精的程度才会上战场，也就是说。”

那一瞬，何辉文左手的光芒更亮了。

“我呢，最开始其实是一个血契魔法师。而且......可是血契专精！”

猝不及防地，何辉文将双手往外一甩，一边是左手投出的血液，另一边是御血刃带走的另一部分血液，两股血液被抛到了何辉文左右的空间，不止是悬停在那里，还开始改变起了形状。拉伸，延长，勾勒图案——转眼之间，何辉文的两侧，各自浮现出了一个魔法阵。

事到如今，让它们爬出来是来不及了，就用速度最快的那个召唤方式，何辉文高举左手，同时放声大喊：

“血戮，天寂，出来！”

啪，左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轰！随之到来的，是两个魔法阵突然收缩，聚合成两个点，空气的猛烈压缩，在压缩的极点，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巨响，气浪，沙尘，使得所有人都无法动弹，睁不开眼睛。气浪之中，离得最近的洛茉能感觉到，身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的气息。

沙尘，散得很快，阿尔曼挥走呛鼻的沙尘，重新将目光放在中间的两人身上——不，是四个。

微弱的灯光下，何辉文的两侧，出现了两个长相惊悚的怪物。一个，在坚实的骨架下，带着锋利的爪刃，透过极具威严的面具，能看到那只怪物的獠牙。另一个，长着如同翼龙一般的身躯，那翅膀，仿佛扇一下就能将包围圈吹飞一般。更让洛茉惊讶的是，长翅膀的怪物，好像之前还见过——就在伏莱西对抗魔鸟时。

原来这是何辉文的召唤兽！

“吼——”

没等周边完全安定，两只血契兽同时发出怒吼，那震耳的咆哮，震得阿尔曼不得不架起手臂遮挡。周围的空气，因为血契兽的咆哮而变得扭曲，就连远处刚刚到达格罗位置的阿克塞尔等人，也感受到了那血契兽的震撼。

更甚者，包围圈中的某一个人，居然因为血契兽的咆哮，突然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陆战型血契兽，血戮，就是曾经协助我屠村的那只。空战型血契兽，天寂，就是茉茉你曾见过的那只。血契兽跟普通的召唤兽不一样，我们会用部分血液充当血契兽的‘灵魂’，对面那个混蛋讲过的夺舍方法，对他们并不适用。其实，拥有两只以上的血契兽，甚至能将其同时召唤的血魔法师，曾经的全族不过个位数，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位。”

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阿尔曼的意料，在他眼里，没想到何辉文居然隐藏着这种实力，还能了解到这么多没听说过的东西，本来是处于危机的当下，阿尔曼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兴奋。

“对于血契来说，召唤师本体是最需要保护的，但是，当血契魔法师同时学会血技，有了防身手段，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见识过我将两个派系融合起来战斗，现在让你这混蛋见到，算是便宜你了。”

何辉文将左手按在御血刃上，缓缓向外拉，由血魔法构成的结晶随即在御血刃上凝结，扩展，最终形成了一柄长剑。

“茉茉。”一切准备完毕，何辉文头也不回地呼唤洛茉，“接下来，我会回归到那个时候的状态。如果你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我不。”

洛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从大腿上抽出了一支箭头，勾着尾端的环，在空中旋转着。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拖你的后腿，而且这个时候，我也不想谈什么高尚的东西了，我要向那混蛋报仇，哪怕是让我的手沾上血！”

“很好。”没必要劝诫洛茉了，何辉文向前走去，他将左手按在嘴巴上，低声细语着：“天寂，保护好茉茉，血戮，跟我走！”

“吼！”

收到指令，两只血契兽再度发出咆哮，天寂毫不犹豫地冲上了天空，而血戮，这在何辉文之前扑向了包围圈，开始了厮杀。

“哎呦，该开始战斗了，爱丽丝，好好表现，完事之后我慢慢奖励你。”

“是，大人。”

见状，阿尔曼退出了包围圈，准备从帐篷的一侧逃走。

“休想逃！”吼出这一声的，竟是洛茉。她反手抓住箭头，也不顾箭头的刃划伤自己的手，对着地面就是狠狠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