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看着这满园子的蔬果和木柴说道:“这也太多了,我给你们留着,万一你们冬季回来过年呢,没有木袢和炭子烧屋冷。”
孙兰接过赵婶婶的罐子说了多谢后,就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突然空空落落。
赵牛从自己的书袋里掏出一本书本对着孙芽说道:“你去了郢城也别忘了功课。”
这小子,孙芽有些被感动了,接过书本说了谢谢,随后上了马车,一刻也不敢停留,一停留孙芽就怕后悔了。
这两年的澜河城就像现代自己的老家,因着有着自己快乐的童年,从未嫌弃过,出生不是每个人可以选择的,但是理应每个人都尊重,尊重那片山那片地,毕竟她们养育了自己。
孙芽看着车子经过了荒废的李宅,经过了生意渐渐兴隆的窦家布庄,经过了自己一手创办的育苗园,最后经过了福记粮油铺,出了澜河城的城门。
而孙芽并不知道,跟随自己而来的还有两辆马车同时出了城门,一辆朴素一辆华贵,马车的两个主人都各怀心事。
前方的道路宽阔,远远望着和天际相连成一条长长的线,身后的城门已然渐渐模糊成了小小的一点,再也看不见了。
突然一旁坐着的孙兰抹起了眼角,她扭身不愿意面对着自己的妹妹,只是说风沙眯了眼睛。
夏季的风沙竟然也比冬季干燥,孙芽也说自己眯了眼睛,默默不语,想着去了郢城不知会如何,能否帮助阿志哥哥,能否找到自己回家的路,一切都是未知。
这一走,此后经年,孙芽也自是没有想到竟然自己此生再未回过澜河城。
此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孙家的园子年年春季都会有人播种,年年夏季都会结出一堆又一堆的黄瓜,可是再也无人采摘,它们从小的黄瓜变成了大的黄瓜,最后又变成了老黄瓜,被一年末期澜河城冬日的雪埋藏在地下,就如同有些人心中的秘密。
此后全澜河城的人们都知道,这园子里的花年年照旧都开,黄瓜年年照旧都结,蝴蝶年年照旧都飞,蚂蚱也年年照旧都跳。
只是最后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园子的老主人死了,这个园子的小主人们最后都走散了……
赵家婶婶渐渐变成了赵家奶奶,最后变成了赵家祖母。
她喜欢缺着牙在自己的院子里晒太阳,想念着隔壁家姑娘当初的酸豆角,而隔壁的园子都是那个人在打理,那个人从原来的翩翩少年郎到了混沌的老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亲自打理着这个园子。
赵牛从赵家叔叔变成了赵家爷爷,而他最喜欢的称呼自然是赵先生。
他最后成了育苗园的一份子,讲他的三字经,讲他的论语,偶尔会看着那个刻了“早”字的桌子傻笑。
喜欢么,喜欢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她早有婚约,不知那孙老板对她可好,应该是好的,所以她幸福到从未再回过澜河城。
窦恒成了窦家布庄新的老板,再后来福记粮油铺和育苗园都换成了他。
赵婶婶用渐渐浑浊的眼睛,看着对面园子里忙碌的人影。
窦恒终身未婚,收养了一个女孩子当自己的义女,听自己的曾曾孙子说那个女孩子读书写字都很机灵,学堂里的老师也常常夸她,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窦忆芽。
突然,窦恒在隔壁的园子里哈哈大笑起来,赵家婶婶睁大眼睛才看清,原来是自己的曾曾孙女不知为何跑到了隔壁园子里,偷摘了几根黄瓜回来。
她的曾曾孙女穿着红衣裳梳着两个小揪揪,两个小揪揪上还绑了两条红绳,窦恒为人古板很少发笑,看着自己的曾曾孙女跑向自己,赵家婶婶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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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恒看着眼前跑远了的红色衣赏,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时候的自己说什么也要去送行,原来那是自己和她的最后一面,当初年少时听从了灰鸽的指令,未免暴露自己,自己竟真的未去送行。
如果知道那竟是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见,他应该会去的吧,哪怕偷偷躲在那颗杨树的后面,或者躲在这园子的蒿草中……
如今的他早已白发苍苍……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