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水意,浩荡皇气。
四御龙马脚下生出黑水玄纹,踏着九合星宫,将满城灵机摄入其中。
钱琛抬眸,望向那冲天的华盖金运,灿金色的气运交织,生出了虚幻的鳞甲长角。
龙非龙也,如那山川经络,百城流意,无形无质,聚龙貌而生。
车架之中的气势如渊,虽未刻意显贵,却好似千斤重石压在了众人的心中。
这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人运所钟。只要丰朝国运鼎立一日,季氏皇族便就执掌着代天而行的权柄。
钱琛感受着周身似乎温和的灵机,抬手将金书文契召了出来,转而看向崔长江。
“崔御史,你先前可未曾说过,这是季三皇子的差事。”
这崔长江算计了钱琛这么多次,总算是轮到钱琛把他拉下水了,少卿一直想让钱琛与他站在同一阵营中,这下算是如愿了,就是不知道这三皇子到底是什么底细。
兵列之中,崔长江拖着红袍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三分无奈,却是轻笑道,“三皇子怕是记错了吧,崔某入这凉州也有些时日了,可从未见过什么传诏。”
话音之间,本来和煦的灵机好似生出了变化,金色龙影盘旋,似是张开了鳞爪。
如山重渊,万令威服,磅礴的金运垂下,吹得钱琛衣袍猎猎,崔长江扶了扶乌玄玉冠,顶到了钱琛身前。
霜丝金袍,赤瞳星目,钱琛见状,眼角往上挑了挑,将崔长江在心中的印象稍稍回升了一下。
五品太常寺少卿,加四品巡凉州御史,崔长江一不拜礼,二不问候,只是轻声笑道,三皇子记错了吧。
王朝几千年,你方唱罢我登场,除了少数几朝却有了几分神庭横压八荒的气魄,余下的,大多也都是君臣和睦之相。
消瘦的身杆儿挺直,青色的文气直冲云霄,与金色的帝运相互纠缠,能以不到而立的年岁官拜少卿,除了一些外物之因,更是因为,崔氏长江,习翰林,乃大儒。
北海蛟珠织成的玉帘垂下,朦胧的灵光遮蔽了其中之人的面容,短暂的静顿之后,那位三皇子的声音再次传出,“哦,许是本皇子公务烦乱,忘记成文下诏了,御史此言倒是点起了本皇子,这般大令,没有文书可不行。”
“时机正好,本皇子便于此亲拟一令,也算是庆贺钱巡武夺了凉州府崔氏庄宅之基。”
钱琛在一旁微微侧了侧目,仙神存世,妖魔立国,就算是人庭秉持了一部分天地正统,区区一个皇子,说话也不应当如此张狂啊。
言语间,一只裹着华服的手臂便从珠帘中伸了出来,五指握着一支朱砂玉笔,自空中轻轻的挪动,无形之中,红尘为砚,金运作墨,人道龙气化成了宣纸,舒卷间凝成了诏令。
凉州府的满城气运尽皆被三皇子所调用,深埋其中的北宿天宫却蔚然不动,显然是凉州牧不想要参与这场闹剧。
顶着帝血金运所凝成的诏令,崔长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三皇子这字写得真不错,应当是名家所传,倒是让崔某有些拿不出笔来。”
说着,崔长江侧了侧身,将身旁军士的长剑拔出,形神涣散,若不是有文气驱着,可能还真提不起这病百炼的兵刃。
明晃晃的雪锋自眼前亮了一亮,崔长江软绵绵的抬起长剑,手挽手肘都僵硬无比,就这么将剑往上拉了一下。
“呼——”
一道剑芒勉强劈出,灵光暗淡,空中盘旋着的文气却好似找当了宣泄口,一股脑的蜂拥而下,如同一道墨痕般留在了空中,与金诏相交。
文气涌涌,青光愈凝,两相纠缠,如青蛇环绕金蛟,各有束控。
这二者的修为看不出来,倾天的龙气却是在互相激荡,于无形间涨起涨落,撼动着整个人间城池。
龙马车架之中的季征停顿了一下,继而轻轻的开口,好似天幕上缠斗的青蛇与金蛟不存在一般,语气温和。
“崔御史,快停手吧,本皇子的灵机无穷,这诏书,想写多少就写多少,反倒是你,这一身文气,能够写下几笔?”
江南巷子中,黑白大罴偷偷摸摸的从中溜出来,缩到钱琛的旁边,“少山主,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钱琛摇了摇头,“烫手山芋在咱们手上,走也没用,就看这三皇子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这边刚刚解释完,一道灵光便从龙马车架之中射出,落到了那统兵都伯面前,短暂的静默之后,军阵的大幡卷起,丝丝的兵煞之气溢出,开始向着钱琛四周包裹。
都伯戴着黑甲面罩,精致的兜鍪护住了面色,只有瓮声瓮气的响声从中传出,“钱巡武,抱歉了。”
在太常寺少卿与三皇子之间,这位都伯选择了三皇子,兵首者,军之势,都伯落子,身后那些结成方阵的甲士们也就必须跟随,无论是否赞成。
钱琛听闻,不自觉的逗笑一声,赤色瞳目向外望去,五十,一百,足足百名武夫,长戈上闪烁着幽幽的寒芒,引动着这些若有若无的气息。
兵之道,在于势,在于众,一人之勇非勇,万人之勇莫敌。足足一百位训练有素的甲士结阵,观其气息,还不是新兵蛋子,而是真正上过战场,跨过尸山的老兵。
兵锋所向,钱琛的眉眼却缓缓舒开,无形间有白虎虚影长啸,滚滚的虎威铺面而来,如同山崩般一样冲入甲士之阵,将沉凝的煞气像是浑水一样搅开。
钱琛通身行煞,顶着刀锋一步步向前,他进一步,甲阵便退一步,确保能够将钱琛控制在煞心的位置。
金虹剑悬在手边,坤元为鞘,缓缓的积蓄着庚金杀机,钱琛的目光自这些甲士身上移到了后面江南巷口,不自觉的轻笑一声,“还真是土鸡瓦狗,一丘之貉。”
灵竹面色肃然的跟在钱琛身后,两只熊掌护住大脑袋,不是吧,又要挨打。
钱琛本也对丰朝未报过什么期望,此时倒也不甚在意,转而望向了一旁还在挥舞文气的崔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