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绝的看了一眼阿禄,转身冲进刀光剑影的火海。
“杀!”
一夜过去,什么摇旗呐喊,什么刀光剑影,什么将军王,都被这濒死的肃杀之气掩盖。
火红的一抹身影半跪在黑压压的戈壁滩上,星星碳火还在苟延残喘,明灭只在几缕寥寥秋风之间。
不知阿禄有没有带着消息逃出去?反正她翁云樱的命已到了尽头了,她抬头想再看看朝阳,可天空却已被厚厚的一层乌云覆盖,呵!她冷笑着,老天待我不薄,一场大雨算是为我的将士们哭泣吗?
她看着一个个横七竖八倒着的将士们的尸体,有的还很年轻,左不过十六七岁,都是爹疼娘养的心头肉啊!跟着她却是这种下场!
那个终日里总是一口一个老大老大的黑汉子呢?他的尸身死气沉沉的趴在地上,一双手被生生剁了下来,血肉模糊的在她脚下,她终是忍不住颤抖,攥紧的拳头无论如何也放不开,她不甘心啊!
“翁云樱,你可想过也有今天?”
茶尕手握长刀骑在高头马上,就算俯视着云樱,也没低下她高傲的头。
“翁云樱,想不到你快死了,还是这么不服气的姿态,看着真是叫人不爽。”
云樱恨极了,心如死灰却反倒轻蔑冷笑起来。
“手下败将,死到临头你还笑的出来?”
她微微抬起头,手中的火舌剑支撑着她费力的站起来,“我笑我一片赤诚征战沙场被辜负,我笑我大梁将蹋不是外敌而是内奸,我笑我一军主帅却心软放了你而害死我无辜将士,我自是要提头下去和他们赔罪。可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
茶尕冷下脸,“三年里,你我数次交锋,最终还是我赢了,你败了!你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云樱用戏谑的眼神盯的她心里发毛,她心下恼怒,一剑砍在她的左腿上。
“不准这么看着我!”
云樱当即闷哼出声,单膝跪在她面前,但头依旧未曾低下,只是低声笑道:
“我笑你爹不疼娘不爱,兄友不恭,一点朱唇万人尝。”
茶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嘴唇,仿佛有一团污浊之气横压在胸口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握着手中的刀指着她:“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云樱一把抹掉嘴角的血,冷笑说道:“你知我因何放你?我初次见你可是在北伯宫的大营里,你一个胡族公主怎会单独出现在叔父的营帐里?”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说我就是那个给你送事后盥洗汤的小乞丐!”
她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被戳破丑事一般,在她面前的体面和高傲荡然无存,只能哆嗦着嘴唇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她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诉说着,仿佛要在临死前将所有心中话语一吐为快。
“我曾佩服过你小小年纪能在战场与我搏杀远胜男儿,这世上女子大都在深宫后宅里蹉跎消磨,原以为如我这般心境的只我一人,直到我见了你,提枪上马一统三军的样子,既明媚又热烈,我心中甚是欢喜。
可当我见过你赤身漏体躺在你叔父的床上,见过你枯槁如土满面泪痕,更见过你被父兄抛弃心冷至死放荡堕落,为了权利不惜任何卑劣手段。
你是赢过了我,可又如何呢?茶尕,你的部下会因此而真正的臣服于你吗?你的将士会因此而为你自豪吗?你的子民会因此而更加爱重你吗?他们向你下跪时心里在想什么?哦!我高高在上的王,只要给她足够多的好处,她也不过是众人身下辗转承欢的身下客而已!你的威严和手段不过都是掩盖自己是一个肮脏卑劣没有人性的妖而已,在世人的眼中,你永远都会背负着与叔父乱伦苟且,弑父杀君的恶名!死也会带到你的坟墓里去!”
见她脸上明显露出惧色,那尴尬无比的表情反倒令她愈加兴奋。
“怎么了?尊贵的公主殿下,您当时的表情可比现在精彩多了。”
“你给我闭嘴!”
“你父王仅仅为了一队兵马就将你送到北伯宫的营帐里,一个叔伯不够,还要你去百般讨好你的表兄,你们这一家子就算登上了皇族的座椅又如何?不过都是劣性不改的野畜而已,还妄想嫁与我兄长,呸!茶尕,你自觉哪一点配得上他?”
被她揭了丑事,茶尕简直气得发疯,这一连串的戳破与讽刺更令她失智。
“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你自诩一切靠自己,可没有你的家族,你何来这个身份和荣耀?没有你的父兄,你连上战场与我对阵的机会都没有,翁云樱,你知道吗?你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一副天下唯你不能的模样才真是叫人恶心!”
她挥起大刀再不与云樱废话,快、狠、准的向她的脑袋削去。
刹那间,艳红的鲜血喷向黑压压的天空,一颗温热的头颅随之滚落,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身体也终于在最后一刻迟缓的倒下,脖领上佩戴的冥王珏也随着头身的分离而甩落,恰巧滚至那颗头颅面前,很快,猩红的血液流向那块冥王珏,刺激着它不断发出耀眼的光芒,流进云樱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
“阿姐!”
她眼中最后一抹身影是那惦念已久的少年,兴许是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