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槐树

石山只是说这和尚是他从山外请来，特来为石家村祈求神灵保佑。

其实对于村民们来说，自打出娘胎的那天起，从来没有人离开过村子，外面的世界是红是黑他们也没见过，所以山外来的和尚具体是做什么的他们也不清楚。

但对于石山的话，村民们都很相信他。

只是慢慢的，村里人发现。

这和尚有点奇怪。

来的当天就直接坐在村子里一棵早已枯死的老槐树下面。

他的脸就像这槐树皮一样，干裂而又腊黄。

嘴里念念叨叨，也听不懂说啥。

盘腿坐在那里，不论风吹日晒从不挪动身子。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石头已经八岁了。

八岁的他很久都没有去过河边桥洞里捉螃蟹玩，只因为他现在发现了一个更感兴趣的事情。

早已枯死的老槐树，今年开春的时候，树上竟然长出了嫩芽，一个个小绿豆般大小的嫩叶，挂在干枯的树枝上。

村民们每年盼望的都是希望风调雨顺，地里多点收成。

今年就是个好兆头，老愧树枯木逢春长出了嫩叶。

刚开始时，村民们非常好奇，不时三三两两的跑过来围着树观看，时间一长就不再好奇了，孩童们忙着去河边玩耍，大人们忙着田家地头。

两年里来不曾挪动过身子的老和尚，一直坐在老槐树下面，他面前放了一个土碗。

土碗是村民们用来给老和尚送东西吃的，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稀饭，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每天按时送饭，时间一长，这送饭的村民也慢慢变少了，有时候好几天都没有人来送。

石山从来没有送过饭，自从把老和尚从山那边接来后，甚至都没来过老槐树下一次。

这里的常客只有石头。

现在石头就坐在老和尚对面，土碗里放着三个大馒头，是石头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

去年开始，他就很少和村里其它孩童一样经常去河边，而是天天来到这老槐树下。

“一、二、三、四、八、五……”

石头此时正用刚学来不久的数数，数着老和尚稀稀拉拉的长眉毛，他的眉毛是白色的，有的甚至都打起了卷儿。

左边有十七根，右边有十八根。

有时候还很顽皮的用手扯了扯老和尚的眉毛，老和尚只是嘴里念念叨叨，从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数完眉毛又数槐树枝，树枝一共有九枝，每根树枝上又长了许多小分叉。

他感觉兴趣的还不只这些，还有老和尚口中发出的声音。

听大人们谈论此事时，没人能听懂老和尚说的是什么，或许是山外边的语言。

但是石头却隐隐感觉能听懂，虽然大部份时候还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

越是好奇就越激起了小孩子心底最原始对未知的渴望，石头努力去听，有时候甚至趴在老和尚的背上听，趴累了就躺在老和尚怀里听。

老和尚双腿盘住坐在地上，刚好像一把舒服的椅子，宽大的胸脯就像是椅背，越是往后，都是一来到这里，石头直接往老和尚怀中一躺，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起来。

慢慢的，石头好像听懂了一些。

好像是个故事，也或许是个传说。

也或许纯粹是老和尚胡说八道。

故事里有旷野，有高山，有月亮，有森林还有狼嚎。

故事越是古怪，石头就越爱听。

或许这就是山外边的世界。

天气太热，石头脱下了上衣，光着身子一骨碌又钻进老和尚的怀里。

当看到石头左手手臂上的肉疙瘩时，老和尚紧闭的眼角不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嘴里念叨的声音也略微停顿。

不过也是刹那间就恢复了平静，嘴里又开始念叨起来。

老和尚的念叨声就像催眠曲，石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