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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埃迪?”粘腻的嗓音。他在哪里听过?
与特定的、被称为“爱情”的感情无关,他有放在心上的女孩,她的声音清澈,语气总是坚定的,忙碌后会变得有些沙哑,像是风铃的细管中装入沙子,始终灵动爽脆。
但映入眼中的不是想象中少女纯真的笑容,而是一张令他厌恶的脸。
因果总是缠绕在他身上,违背他的本心。有人想要参与这些繁琐的事件,背负责任。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错位。
只有四根手指的残缺的手在他眼前摇晃,衣袖下隐约可见陈年的伤痕。
他一阵恶心,才意识到意识曾陷入混乱。
光线良好。他不得不合上眼,紧紧皱眉,然后睁开。
依然是那一张脸,姣好、凌厉,毫不掩饰的深沉的欲望。
“蒂莲·肖,好久不见。”他将这个名字在喉咙里滚过几次,然后说道。
名为蒂莲·肖的女性双手合十……哦不,她只有九根手指。
埃德多尔险些认不出她。这次苏醒与往常不同,他的五感还没有完全恢复,眼中的她似乎穿着白色的长裙,裸露着肩膀,是模仿圣女的打扮。
总之,她做出祈祷的姿势,圆亮的眼睛却直直盯死他。
“好久不见。看看你的眼睛,还是这么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着,啊呀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蒂莲·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语速很快,在这种姿势下连一句祷告词都不说出,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不满。
“你知道我希望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至今他都不知道这份堪称敌意的情绪因何而来,但至少——无可奈何地——在对话时不需消耗多少心力。而且,他也无法喜欢起这个女人过期糖浆一般的嗓音和控制得过于精细的动作。
“好的,埃迪,现在如你所愿,假装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希望我不知道你不知道。”
埃德多尔挤出了一个笑容:“可以请你称呼我的全名吗?出于我与你保持距离的愿望。”
蒂莲·肖学着他的样子,也挤出一个笑容,说:“不,我希望与你亲近一些。”
她欺身贴上来,侧躺在他身边,凑近他仍然蒙着一层嗡鸣的耳朵,吹声说:“埃迪,你到了一个好地方,这里没有多管闲事的人,我们的烦恼都消失了……我也可以,和你离得这么近。还能更近。”
“我是未成年人。”这时他清醒了些,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盖着白色的轻薄布料。很窄的床,他似乎无路可退。
蒂莲·肖的笑意更深了。在她能做出的所有表情之中,这个笑容可能是最真诚的一个。“只说自己么?还是一如既往呀。你不关心一下我吗?我可是追随你而来的。比如问问我,对这个地方有什么印象?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天空。埃迪,现在只有你才能与我分享那时的感动。”
他不回话。当这个女人展露出温和的情绪时,任何轻率的举动都不应做出。
蒂莲·肖并不期待他的回应,“我到了一个破落的村子。很破,但意外干净,甚至没有爬虫。哪怕这是一幅画作,未免也欠缺太多细节。这个岛上没有‘神圣的气息’,只有那里有经过转化的能量的残余。登上台阶后是一个状态良好的村子,规模很好,如果要指路,哪怕只说‘最靠近台阶的’、‘窗台上放着三个腌菜罐子的’、‘两棵橡树旁的’,也能够准确找到想找的屋子。但是它意外得齐全,有很多超出自身能力的物品:那么精细的糖,过分充足的保暖,以及完备而纯净的人心。”
通身纯白的女人支起身子,用极具侵略性的红色眸子俯视他:“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我愿意忽略其中的一切诡异。那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只要不去深究,劳有所得的、干净的日子就能持续下去吧。”
他的眼前终于清明了。手指、脚趾、眼皮、心脏,灵活地活动着。
女人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两回。
“那不是你的经历,蒂莲·肖,你还是这么喜欢在别人的故事上添油加醋。”他语带嘲讽:“还有,没有‘神圣的气息’?你的发言应当更加小心,我那位眼高于顶的姐姐从不亲睐不会思考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