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八 扰醒胎中清梦(一)(2 / 2)允火首页

埃德多尔抬眸,发现盛放着杯碟的木桌消失在视野中,似乎是浓雾遮挡。听者前来,同样蜷缩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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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

应当是清晨的钟声。

埃德多尔醒来时,手脚蜷缩,周身是咸涩的湿木气味。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花了一些时间去适应几隙光线,强烈的困倦令他无法移动手脚,于是他再次合上眼睛。

但是无意识的安宁并没有持续下去。冰寒的水顺着光灌入,他的身体和精神一起哆嗦着惊醒。

埃德多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用在惊醒的瞬间仅有的理性梳理着先前发生的事情。

他有了定居之所,一个干净的三进小屋。一面之缘的人们,素不相识的人们进进出出,为空屋添置器具,粮袋中堆积起面粉,盐与糖安置在灶边,桌椅上掸去灰尘,他所喜爱的菱格图案铺在床铺上。名为橡树籽的女孩陪伴着他,幽灵漂浮着与他说话,尽管两人身上都是不解的谜团……正是因为有着这些谜团,他们才能够一起生活。黑夜中烛火照亮着稚子的面庞,面庞搁在他的膝上。作为礼物的小木偶躺在他的掌心,他正要讲出一个童话故事,想着安静地生活在那里,无论多少隐患与秘密。

他注意到向窗外可以看到纯白城堡的塔尖,就正正好挂在屋外的树枝桠上。然后……银色的盔甲压制住他,一柄长枪贯穿血肉。于是他获得了久违的真正的睡眠。

这是他的视角中所有的经过。那具盔甲直冲进来,阿伦·努提爵士所提及的人称中,最贴合的是纯白骑士。“骑士”的第一目标明确,没有发送某种技艺的迹象,使用的只是蛮力;长枪也是普通的,运动间没有光亮。这是他在岛屿上到达的第一个村落,炼金的概念没有在生活中彰显,但隐晦的能量在地表和建筑中流通。这正是“房屋”重要的原因么?屋中风雪不侵。分配制真好啊……目标只是他吗?那些孩子是否陷于危险之中?

埃德多尔感受到冷。他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然后冰水又一次灌入桶中。单薄的衣物贴附在身上,鼻腔中酸涩痒痛。

显然,他又一次被困在木桶之中。此前埃德多尔就对自己的身高不太满意,现在反倒庆幸还有成长的余地。如果再过几年,他长得和那位咖啡师一样高,在这逼仄的桶中肯定更加难受……不,或许“犯人”会好心地换上更大的木桶吧。

“犯人”——姑且先这样称呼——可能正是那身着银色盔甲的骑士,或许是他的同伴。如若不是,他对岛屿上的权力结构近乎无知,幽灵爵士所说的故事不知发生在多久之前。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确认所谓信仰是否仍属一脉,唯一明显不变的只有那代替太阳的纯白城堡。在岛屿外围时他清晰地看到日升月落,手可摘星。城镇中的光亮却由历史长久的塔提供着,日月无光无形。他突然明白树林的意义:一种名为护卫的屏蔽。

“犯人”为什么将他塞入木桶中呢?他那不知原因的“不死”,更准确地说是“不变化”,被发现和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他肩膀发力,让木桶左右轻晃,向正在桶外、让他蒙受水刑的人示意他已经苏醒。

回应他的是又一轮冷水。先前的水还未流出,都堆积在布中,他的处境更为狼狈。

埃德多尔深刻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

“从小事做起,埃德多尔,抓住最接近的信息。”他对自己说。信息繁扰而不可捉摸,他应当尽力握住当下最直接的线索。“犯人”的来历和目的并非没有头绪……相反,可能性太多。但在这个陌生的岛屿上,他被列为目标的原因似乎昭然若揭:他是外来者。

他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或许是因为寒冷,多次水液的堆叠中,那一丝血腥味明显起来,渐渐浓厚到占满鼻腔,粘滞了刚刚激醒起来的精神。

倾注而下的水声……只有水声。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类的活动绝不会悄无声息,即便是使用器具。

他屏息,精神凝聚于耳中。埃德多尔心中提振,每一次异动带来的都可能是他仅有的脱身机会。

带来转机的并非他的专注,而是时间。沉重而坚定的,铁靴与石地碰撞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铁甲轻颤,他听见空旷空间中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