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黑狐消失,夏乾又在亭顶坐了一刻,正欲起身御剑之际,忽觉断臂处一阵绞痛如锥刺心,自知乃因适才斗法过激,阳气与梅云所赠阴气损耗颇多,致使断臂处太阴凝水逆行侵脉。当即坐定下来,运起梅云所授元阳诀,引周身阳灵之气,以强行镇压太阴之逆。
而夏乾此刻,既要调息灵力以抚周身锥心之痛,又需强勉调动丹田之中所剩无几之阳灵,如此这般,可谓是左右为难,逼得夏乾是汗如雨下,心中惶然,难免在心中胡思乱想起来,心中垂泪道:“嗟夫,非败于五贼人之手,竟要死于太阴反扑之虞乎?普天下,今时又有几人在乎我之生死?”
“麟儿,你们剑修皆是这般,斗起法来,竟连性命也不顾了?”忽见一女,飘飘然若仙子,踏空而至夏乾身侧。只见她俯身而下,纤手紧握其断臂,嗔怪道:“逆徒,还不赶快收摄元阳诀?”夏乾回首,见是师父梅云,心生欢喜,便似倒豆一般,挤出几抹笑意道:“这还算不上性命之争,两年前徒儿与那残魂争传承才算是生死攸关之局。对了,师父,您何时至此?”
梅云见夏乾这般不上心,便再叱道:“何不速速收摄法诀?”夏乾则是苦笑道:“师父,现已为时已晚,徒儿无力再收摄元阳诀。”言讫,便可见夏乾身不由己,疯狂吸收周遭灵力,须臾旋即成一大漩涡。梅云视之,嗔怪道:“真是让人不省心,忍着点疼。”言罢,梅云运起元阴诀,一如往昔,以己精炼之温和阴灵气渡入夏乾体内。至于夏乾呢,则是亦如往昔一般,疼得晕死过去了。
大年初一巳正时分,晨曦透过纱帘散落于床,夏乾自梦中初醒,眼中尚存倦意,无意识地抬起左臂,似是有物附着,他下意识地拍了拍头,进而猛地清醒过来,随起身,细观左臂,但见多出一只有冰蛟龙骨所制的义手,其上灵气缭绕,阴冷而冰洁,恰好能够缓和断臂之中阴冷的太阴凝水。
只见夏乾如稚子一般,摆弄起这只龙骨义手来,或手指弯曲,紧握义手,或舒拳化掌劈出一道掌风,而后又双手合十,自觉那义手竟如此精妙,宛若天成,没有丝毫的迟滞之感,仿佛他的左手从未失去过一般,这叫他心中如何不欢喜,当即双手掐诀元阳诀,竟发现原先难以操持的元阳灵气如今竟能如这义手一般如臂挥使。
“今双手皆在,或可以双手并施,御物诀与元阳诀同出,斗法之际,或有胜人一筹之望。”夏乾言毕,即左右手各掐元阳御物诀,顿觉灵气周转之速胜于往昔,黑白双鸦之形显现愈疾,羽毛更显光洁油亮。夏乾瞻视双鸦,见其神盈气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让当一人二鸦,六目对视之际,识海深处,一段被重重锁链所缚之记忆忽地被解开,瞬间充盈整个识海。
记忆之中,夏梅二人因元阴元阳之毒,竟生出了庄生晓梦迷蝴蝶之感,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之中,二人于窗前如同望帝春心托杜鹃般互表心迹之事,正那时清风夜雨荡尘污,二人自觉夜深人静,而后共剪西窗之烛,共游沧海之水,同赏巫山云雨。
夏乾阅览完这记忆,面红耳赤,再查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衣物,已然是一件全新的洁净衣物,再追忆先前行元阳诀之时,可谓是畅通无阻,如臂挥使,方才悟到自己已经失去某些东西了。一阵面红耳赤之后,夏乾渐觉坦然,思及若非如此,修为恐难再有精进,然现下所忧,是以何种面目身份看待梅云,观记忆镜像,他自己才是发难者。
夏乾定心,正衣袍,长吁一气以平心中忐忑,系乾离二剑于腰,启门如猫般疾行无声,穿廊入厨,见厅堂内梅云无踪,心安与落寞交错。他拆开桌案上之书信,见梅云娟秀字体而展笑颜,其上书:“麟儿,为师要真正闭关几日,照顾好自己,不要乱跑。”
新春伊始,降妖司放假,夏乾也乐得清闲,自己走的也是剑修路子,不必像梅云一般闭关苦修,故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几天不是于庭中练剑,就是再庭前菜圃中翻土种地,有时候练剑练疲了,种地种厌了,就回屋内看会修仙史,看会仙凡人士的闲笔之作。至于吃食,那更是简单了,自打他那贪食五味不顾口爽的师父真正辟谷苦修之后,夏乾便再也不需忧心揣测,劳形于庖厨了。至于自己吃什么吗,无非是一碗面或一碗炒饭的事了。
“今天已经是初七了,初四那天夏家堡妖鬼之气冲天,要不要回去看看呢?”夏乾吃了口面,沉吟片刻后,自言自语道:“清风镇附近的宗门还有降妖司派了不少人过去,就算我不去,降妖司也该催我去了。”怕什么来什么,夏乾吃完中饭,正想再操练几次共运元阳御物诀之际,降妖司的飞剑便来了。
夏乾伸出左手将飞剑抓在手心,用力一捏,但见那飞剑化作书信。他甩开书信,只见其工工整整写了九个大字:“今日酉正,降妖司报道。”而下面的落款不是王炎明,而是其叔父王真人的印玺。“师父,这下子,徒儿是不得不去了。”夏乾收了书信坏笑道。随即入了屋,简简单单地留了一封书信,而后驾起飞剑往清风镇去了。
入了镇中心,直奔玉龙阁,也不通报,直接扔了块玉龙符给小厮,让他别废话,直接引路带自己去贵宾阁。那小厮不知是自认是与夏乾混顺了,还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直到夏乾递给他一块低阶三属性小灵石,他才满心欢喜地给夏乾带路。夏乾苦笑着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他几下,也没发怒。
一入贵宾阁,老板亲自接待夏乾。只见那老板身着蓝布衣袍,脚汲了双黑布鞋,活脱脱一名老学究。见夏乾已是筑基修士,当即拱手唱喏道:“沈道友当真是洪福齐天啊,没想到短短两年多一些的时光,便从练气大圆满修行到筑基初期巅峰啊。”夏乾也当即唱喏回礼道:“哪有的事,这我还要谢谢阁主你呢,要不是您给的疗伤丹药,这踏云靴,还有那九柄九龙剑,小子哪能那般化险为夷啊,若是没有阁主你,小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阁主摆了摆手道:“都是身外之物罢了,打铁还需自身硬,还不是沈道友性命修为了得,否则的话,单凭我这些蠢物,怎么可能数次化险为夷呢?”随后,二人便在这一番恭维中坐定下来。夏乾啜了口小厮奉上的茶,即使是他这般不懂茶叶之人也一口喝出来,此茶不是凡品,随即赞了一句:“好茶。”
阁主喜笑颜开,不禁自夸道:“这可是今年灵棚里第一茬的狮峰龙井,赶在夜里露芽的时候采的。”夏乾听着,心中则是暗中盘算道:“才年初七,想必阁主找了不少木灵根的修士日夜催生吧。”夏乾又抿了一口道:“真乃上品之物。”阁主道:“可不是吗,这可是去年九月我从兑州茶叶展上搞来的一株新苗,日夜催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