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麻辣烫(1 / 2)王大春求学记首页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把学校的树木和路边的尘土都刷洗得非常干净。

大春一觉醒来,身子还在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把头枕高,看一眼窗外。阳光已经爬到宿舍门口,雨水洗刷过的窗外格外明媚,鸟叫声像冬日里的交响曲,减少了闹钟声突如其来的不痛快。

阿青发来短信,下午四点校门口罗记麻辣烫见。大春继续枕着手臂,看到了阿青的轮廓,就在阳光下,坐在窗外的石凳子上,托着腮,眯着眼看着大春笑。“plicated,复杂的。”大春一回神,原来是黑胖子陈浩瀚在外面背单词。

学校旁边是一条沙路,沙路大概五米宽,从公路上往下倾斜,像一把镰刀,先是直直地往里延伸,到了大概100米处呈上弦月的形状继续往里延伸。

沙路左边是学校的围墙,围墙半米多高,围墙上面是黑色的铁栏杆,一根一根削尖了头的铁棍往天空示威,铁棍的中间位置由另一条横穿的铁棍固定,栏杆的设计刚好可以让男同学们一脚踩上半米高的墙,另一只脚踩上横条栏杆,踩住墙的脚再往上翻,毫无难度,甚至非常顺脚,很方便肥姨的老顾客晚上十一点后翻墙回学校。围栏这种表面功夫除了让学校项目采购部的同志们捞一笔油水外全无用处。

沙路右边依次是肥姨大排档,罗记麻辣烫和沙县小吃。全国上下的沙县小吃都叫沙县小吃,从来不在前头加某记,某姨,某叔。大春不禁感叹福建人的集体观念,从不闹个人主义。大春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自己的饭店前面加上姓氏,尤其广东地区为主,貌似姓氏足够可以彰显某种地位或尊严,或者用姓氏来起名便是百年祖传老店的表示。大春不太相信罗记的祖上世袭过爵位或卖过麻辣烫。大春又想可能是为了区别,但是这里也没有另一家麻辣烫,要跟谁区别开来呢?总之大春对某些中华传统文化感到困惑。

过了沙县小吃后就是湖边,湖边种了一排柳树,柳树顺着湖边一直往山脚处延伸,在上弦月的中间处挡住沙路,因此肉眼所及之处望不到这条沙路到底通向哪里。

大春从未白天涉足这里。因为陈辉和飞飞只有晚上九点后才会在肥姨大排档请客,罗记则只有三五成群的女孩子或一男一女、一男几女才会经常光临,沙县小吃白天是没有生意的,学生们宁愿吃方便面也不愿意特意走出校门口吃三块钱蒸饺。

罗记麻辣烫大概15平米,门口放着一张大概两米长带四个轮子的工作台,台面的右边挖了一个大孔,下面是煤气炉,上面是一锅热气腾腾的麻辣汤水,台面的左边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和瓶瓶罐罐,食物用竹签串起来,连生菜也三片穿一串,大春觉得非常新奇,他读大学之前压根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麻辣烫这种玩意,用三片青菜叶子在辣椒水里泡一泡就可以卖5毛钱。

整间店铺用木头搭在湖边,地面一半是水泥,靠里一半是木板,悬空在湖面上,几根石柱从湖底伸出来撑住房子,从湖对面看像少数民族的高脚楼,店铺的木头墙面开了一个木窗,方便姓罗的把客人吃剩的东西和带鼻涕的纸巾往湖里扔。后来大春觉得肥姨的后厨可能也开了一个木窗,把吃了罗记的残羹剩菜的鱼钓起来,以野生河鲜的价格卖给陈辉。

整个店铺给大春的唯一感觉就是脏,特别是地面,只是比隔壁肥姨好一点点而已。而餐桌和木凳子旧得仿佛这家店从光绪年间开到现在。但是大春不在意店铺多脏多久,也不在意姓罗的指甲缝里黑色的污垢。此时阿青就坐在对面。

阿青点了海带,面筋和西洋菜。阿青的眼神还是那么深,即使嘴角挂着微笑,眼神仍然深得像无底洞,深得冒寒气,寒气在长长的眼睫毛上下落跳升,凝结成霜。

阿青很有经验地往油豆腐挤甜辣酱,阿青又要了两瓶维他奶,一口就吸掉一大半,再吃一根海带,说好吃。阿青往大春碗里夹西洋菜,说她最喜欢吃西洋菜,然后转头跟姓罗的说再要两串西洋菜,不要烫太熟。

阿青父母离异,从小扯着她妈妈的裙边长大,阿青从不肯谈论她的爸爸,跟大春也不愿意说。阿青的妈妈开一个小作坊,帮女人们做套装和连衣裙。阿青妈妈手艺了得,街坊邻居都让她妈妈量身定做,过年前后特别忙,常常为了赶顾客的货没空给阿青做饭。阿青很小就会自己煮饭炒菜,都是最简单的青菜炒肉,因为阿青妈妈也只会青菜炒肉。麻辣烫比阿青自己做的菜要好吃一点。

“太好吃了,我要找会做菜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