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宛如一颗湛蓝色的宝石。
清晨时分,冬日和煦的阳光照耀大地,透过粘在窗框上的窗棂纸,映出房间里斑斑点点的浮尘。
王腾早早起身,在院子里练过拳,吃过早饭,就独自离开院子,动身前往鼎盛武馆。
鼎盛帮在武威府名声不显,只是占据城西西北侧最外围的一角之地。
但府城面积却远非郡城和县城能比,坐拥人口近三百万,加以如今官府对外城几乎处于放任不管的状态,各帮派在地盘里代表着无上权威,仅是一角之地,就已占据数十条街区,统辖超十万人口。
其中城西西北的庆云街中段位置,就是鼎盛武馆所在。
一路走街串巷,王腾花了约莫三刻钟时间,终于来到武馆门前的台阶下。
微微抬头望去,只见宅院门楣上方挂着武馆招牌,门口左右则有两尊石狮子伫立,一个腹下有一根棍状凸起,另一个只有一道竖线,雕刻的很是威武霸气,形象逼真。
此时武馆已经上起了早课,紧闭的门后不时传来一阵阵拳脚破风的声响。
环顾一圈,王腾拾阶而上,走向大门一侧门房,随即跟门房弟子交代来意,便开始静静等候。
不多时,门房弟子从小门归来,大门后则传来一道脚步,大门被很快被打开一道缝隙,接着从中走出一個身形挺拔,面貌端正,身穿黑色练功服的青年,从外貌看给人一种很正派的感觉。
青年打量了一下王腾问道:
“你就是王腾?”
“是我。”
王腾简单回应一声,也默默打量了青年两眼,没开启神通感应的情况下,倒没看出什么特别,就是发现他双手都沾着白色的粉末,让他有些好奇,猜测对方练的是不是那种横练武学。
“幸会幸会。”
青年先是笑着抱了个拳,然后自我介绍道:
“我名叫成兴阳,是鼎盛武馆如今的大师兄。”
“幸会。”王腾抱拳还了一礼。
成兴阳颔首致意,微笑着继续说道:
“你的事师父已经跟我交代过了,先跟我来做个登记吧,今天二十六了,他昨夜已离馆回内城筹备年节的事,你得等十五上元节过后才能见到他老人家。”
他说着便往门里走去,王腾也随之跟上。
跨过门槛,大门缓缓关上,前方映入王腾眼中的是一个大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演武场,馆内上百个弟子此时正在各自导师的带领下分布在演武场四处,或演练拳脚,或演练刀枪,或用石锁练力,不一而足。
这些弟子们有男有女,都是非常的健壮。
不过据王腾此前从曾清水那里了解,女子体质和男子不同,等气血开始淬炼血肉,就能慢慢恢复原来的苗条,倒不是什么高端武学的原因。
而在演武场后方和左右两边则建有几栋面积不小的平房,此时也有身穿练功服的弟子出入。
“这是外院,都是些还未入品的弟子。”
成兴阳道:
“师弟你有武艺在身,学其他武学,也会更快不少,可以直接入内门学艺。”
“带艺从师,都是如此?”
王腾心有好奇地随口问道。
“非也。”
成兴阳摇了摇头:
“寻常肯定不收的,关系一般就先在外院磨一磨,看看天赋心性,关系好才行,不过你是阿春介绍来的,我们肯定是信得过的。”
王腾听后却感觉有些诧异,这人解释这么清楚,春哥关系这么硬?
“对了,王师弟。”
正疑惑间,却听成兴阳又笑着道:
“听阿春说,你钓鱼的技术在城西码头,可是无人能比啊,年节后有空也带我去玩玩,师父他平日也最爱此道,往日我们二人一有空闲也时常与阿春在龙武河畔垂钓,就是这段入冬后鱼难钓了才少去了些。”
“……”
王腾愣了愣才道:
“一定,一定。”
心中却暗暗想道:“好家伙,事情这么顺利,原来还有这层缘由...我到底要不要开个钓鱼补习班?”
摇了摇头抛开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又开始四处打量起武馆内的环境,直到成兴阳提醒道:
“前面就是内院了,往后你入了门可以直接从左边巷子的小门走,比较方便,也近些,今天第一次来,才带你走正门。”
“嗯!”
王腾点了点头,跨过另一个大门,便看到内院中的景象。
内院的布局和外院别无二致,只不过人数要少上许多,大概只有三四十人,而且并无导师引导练习。
这会儿他们分散在院中四处,少部分独自一人,大部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在练武,有的却只是聚在一起闲聊,更让他觉得有点无语的是,左前方一栋平房的门前,有七八个穿着便服的人,还搬着椅子围坐在一起,晒太阳嗑瓜子。
主要是其中有两个颇有姿容,穿着一身红色劲装,身材前凸后翘的女子,让王腾本能地多看了两眼。
大抵是察觉到王腾目光所望的方向,成兴阳适时低声介绍道:
“那些大都是帮中高层的子女,平日不免有些骄纵,在馆中也自成一个圈子,你日后与他们接触时要多加注意。”
“多谢师兄提点。”
面对成兴阳的好意,王腾嘴唇翕动地改口感谢一声,也不再往那边看,但视线转移中,很快被右前方院子最角落位置聚集的六个人吸引了注意力,只因他们的衣服上和手上都沾着和成兴阳一样的白色粉末,而且头上还都戴着形状类似眼镜的事物。
当两人路过,他们便一齐主动凑上前来,一边打量王腾,一边朝成兴阳问道:
“大师兄,这便是新来的王师弟啊!”
“见过诸位师兄,在下正是王腾。”
不等成兴阳回话,王腾便主动抱拳朝几人拱手致敬一番。
几人见他如此客气懂礼,也是纷纷抱拳回礼。
成兴阳面带笑容道:
“我先带师弟去做登记,你们便先互相探讨一下心得,再去杂物间里取点粉来,等会儿我再看看你们这些天的长进。”
“是!”
见成兴阳发话,几人都是点头应是,站在原地目送二人离去,便低声议论了起来。
而这边的动静也是吸引到侧面正晒太阳那几人的注意,他们停下谈笑,微微侧首看向走向正房的王腾。
坐在中间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只是略微看了两眼,便回过头来,摇头道:
“这新来的,走起路来看起来倒是有点架势,想来基本功练得不差,只是看着估摸也有二十七八往上,再练也练不出多大气候了。”
边上几人闻言都是点头认同。
他微微笑了笑,正要说些其他,却见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子还未收回目光,便笑着调侃道:
“文凤,严鸾,你们两可是见人家长得俊朗,想要收做裙下之臣啊?”
口中虽然说着是两个,但他只将目光放在那容貌更为出众几分的名叫文凤的女子身上,注意着她脸上反应。
“你可真是长了一张狗嘴,我曲文凤就是想自荐枕席,又碍你什么事了。”
曲文凤闻言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但回过头不再打量。
另一个名叫严鸾的女子则依然不以为意地看着王腾背影,若有所思道:
“我却是觉得他年纪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只是黑了些,又不会打理自己,或许才二十二三也说不准。”
随两道声音落下,坐在中间那男子先是摸了摸鼻子,然后又收敛笑容,将目光一边看向王腾仔细打量,一边缓缓分析道:
“倒也可能。虽未交过手,看不出他具体境界,但有这架势和身板,境界至少也是八品之上,而且若是二十二三年纪,师父此番破例收下一个带艺从师的,也更能说的通了。”
一句话说完,他看向坐在门口位置的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穿着红色练功服的年轻人说道:
“若是如此的话,彭越你也算是有竞争对手了啊。”
名叫彭越的弟子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曲文凤一脸没好气的率先道:
“江枫你不会说话便别说了,彭师弟过了年才二十一,去年末不到二十便已破入八品,这进境在我们这偌大外城都排得上号,那师弟便是只有二十二,又怎么与彭师弟相提并论,顶多是与你一个水平。”
话音落下,江枫也不生气,反而正色点了点头,接着笑呵呵道:
“文凤说的对,的确是我嘴快,一时忘记彭师弟具体的年纪了。”
这却不单纯是他曲意逢迎,而是曲文凤说的是一个事实。
因为练武之人之间的差距,往往也就是在三十岁之前彼此拉开的,所以别看突破新境界只是快慢一两年的功夫,但所谓一步快,步步快,资源等同的情况下,再放眼整个习武生涯,最后可能就会拉开一两个境界的距离,毕竟人到中年身体各方面潜能就会一年年往下走。
更何况,不管在什么势力中,一个年轻人表现出的资质越强,自然越受人看重,理所当然的就会有资源倾斜,如此一来,二者的差距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是一个习武之人正常的发展规律,要是意外获得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的却不在此行列。
一旁的彭越看了会王腾,沉默了一下道:
“我觉得江师兄说的也不错,武道一途,从来都是你追我赶,一时领先算不得什么,终究要看最后成就,不能志得意满,去轻易小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