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茯和景和的相遇纯属意外。
云茯的前十七年过得四平八稳,没什么大风浪,治病救人也未有失手的时候。若是没有遇到景和,她大概率会和一个同行的男子结亲,又或者是独自过完一生。
遇到景和的那天,正值秋雨连绵,她已经行至锖国的边境。一个男子就那样从天而降,掉落在她眼前,溅起泥水。她慌忙从后腰抽出匕首与那男子的身体对质了一会儿,然后一步步往后退,然后撒腿就跑。
她的确是医者,医者仁心。但是她又不是蠢的,从天而降一个男子就已经很诡异了,更别提让她上前去看看男子死活。她一向谨慎,贸然往前,对方回头一刀,她的小命不保。
她在一户农家借住了一晚,原想走其他路,却被告知,要出锖国境内,就只有那条路可走。她也只能身披蓑衣,踩着泥泞的道路,握着匕首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祈祷别再遇到昨日那样的事。
只是她拐了一个弯,入目依旧是爬伏泥水里的男人,昨日什么姿势,今日还是什么姿势,身上都是泥水。想来昨天,她离开之后,他自己又趴在这里整整一晚,半步都不曾挪动。
云茯紧握着匕首,绕着男子走了过去。只是她走过去了,也没有预想中的暴起杀人,她心下稍稍安定了。往前走了几步,那男子也没有追上来。
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云茯在路边捡了一根木棍,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戳了戳那男子的身体,没有回应。
她赶紧将那男子翻过来,被男子容貌惊到一瞬,长眉修眸,高鼻绯唇,容颜似玉,只是这一身盔甲。难不成是个将军?云茯按下心中猜测,拖曳着死沉的男子朝路边走去。在这路中间,若是遇到个骑马驾车的,不得被再碾一次?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再探了探脉搏。
虽然鼻息微弱,脉搏缓慢,但是气息尚存。昨夜淋了一晚的雨,头朝下被泥水浸了一晚,竟然没有窒息而亡,也是他命大。云茯用手帕替他清理干净了面容和口鼻,然后将他藏进路边草丛中。又返回去昨夜借住的农户家中,以高价买了一个拖车。
拖着那男子继续往前走,只盼前路可以再遇人家。只是秋雨连绵,行走已十分困难,更别提还得拉着一个人。走了许久,终于又遇到一户人家,是一对祖孙。他们在祖孙俩家暂住了下来,云茯也有机会好好再看看男子。
只是云茯怎么把脉,都找不到病症,此人只是单纯脉搏缓慢,还有就是异于常人的低体温。如果是普通人,这样的低温早就死了。她一开始以为是淋了一夜的雨,央求祖孙俩替他换了干净衣裳,但体温依旧很低。
她施了几次针,甚至强灌了几次药,男子都没有苏醒迹象。这是她职业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个棘手的病例,她倒不气馁,就是担心会打扰祖孙俩。
祖孙俩住在这山脚下,虽然紧邻官道,平时却没什么人会来他们家。云茯他们的到来,倒是给他们带了点鲜活气息。云茯自然不会白吃白住,带着小孙子去城镇集市里买了许多米面肉。
只是她还是没能让男子转醒,这已经是第三天,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效果甚微。她也写了信寄给自己二哥,让二哥来一趟锖国,与她一起将这男子带回南楸。
景和不是不醒,他仙体受损严重,神魂一直游离在躯体之外。这凡间灵力更是稀薄,让他连神魂回到躯体都做不到。他落下这凡间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女子。那女子一见到他,抽刀逃了。他原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第二日他又见到了那女子,依旧是手持匕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从他身旁绕过。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搭救了他。明明害怕自己是坏人,却又伸手搭救。
女子拉着车带着他一步步走过泥泞的道路,他一直在试着重回躯体,只是没能成功。凡间的人没有灵力,一个弱女子在雨天又要拉着他行走,真是难为她了。终于,他们找到了借宿的人家,房主也是一对温和的祖孙俩。
这凡间很好,若是能够打通仙凡两界的通道,让仙界灵力哺育凡间,凡间会更好。他遇到了很好的凡间之人。
他终于知道了那女子的姓名,赵云茯,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是凡间的医女,其实仙间和凡间的医女并无不同。云茯的大半的时间都待在景和身旁,叹气皱眉,她用了她所能知道的所有的医术,但是没有效果甚微。有时半夜会突然点灯挪到他身旁,扯开他的衣襟,俯身去听他的心跳。乌黑的长发从他胸膛滑过,总能激起这位天界太子的一丝悸动。
若是云茯可以看到灵体,她会看到在她头顶飘来飘去,有些急躁的景和。
“虽然你是医生,可是这样……”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撇过头不去看云茯。
是中毒还是?云茯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有些束手无策。
“你该醒醒了,你若是个将军,就该快点醒来,去保卫你的国家,去保卫你的百姓。”她一边施针,一边絮絮叨叨。若是他真是一个将军,真带回南楸,是否妥当?
景和试了好几次想要重回躯体,无果。他只能看着云茯,他原以为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女,却没想到她倒是手脚麻利,各类农家活她都上手很快。劈柴担水,修缮房屋,甚至是女红刺绣,从来不曾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