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帅和黎无名两人,也顺利战胜了自己的对手,和小余一同获得晋级。但丧彪那边却出了点意外。倒不是丧彪撞见的对手实力有多强,而是这一轮要在擂台之上和他分出胜负的,乃是南疆武林三大家族之一、河江武氏的一个十七岁后辈,名叫武仲坚。
话说“武”姓本就是南疆大姓之一,仅次于阮、陈、黎、范、黄、潘六姓。冬雪堂乃至整个夜神殿的人虽然知道丧彪姓武,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南疆武林之中的河江武氏有什么瓜葛。只怕整个夜神殿上下,就只有小余和阿玲两人当年参加荒山之中的那场生死选拔时,曾听丧彪亲口提及,说他本是河江武氏的后人,乃是奉了家族之令前来夜神殿任职。
所以眼下丧彪即将对战的这个河江武氏后辈武仲坚,连同小帅在内,旁人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小余却深知其中利害,不禁替丧彪捏了一把冷汗,看他究竟要如何应对这一场与自己家族中人的比试。
只见擂台上丧彪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出手间更是不留丝毫情面。那武仲坚倒也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接连使出好几套家传武技,当中便有小余曾经学过的【怒江拳】,但终究不敌丧彪的【赤影手】。
双方交手不到二十招,丧彪便抓住对方的破绽,“咔嚓”一声,径直扭断了那武仲坚的右臂,继而重重一掌印在他的背心,将这个与自己同族的武氏少年径直击落擂台,而且还将他打成了重伤。
看到丧彪下手如此之重,甚至比之前几场比试下手还要狠辣,小余只觉背心泛起一阵寒意。可想而知,丧彪此举自然是在用苦肉计,目的便是要让自己与河江武氏划清界限,免得被人怀疑自己的身世来历,从而更好地获得冬雪堂乃至整个夜神殿的信任。
于是历经今日的第六轮比试,此番【龙城演武】的九强便已初步落定。除了夜神殿的小余、丧彪、小帅和黎无名四人,以及那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壮汉黑金刚,另外获胜的四人当中,有两个是百刀门的后辈弟子,一个叫阮通,一个叫陈文凤,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据说是百刀门年轻一代里最为杰出的两个少年,在门中素来有【百刀双璧】之称。
至于另外两人,一个据说是大越军中武将之子,名叫黄进忠,今年刚满十五,却已生得体格魁梧,刀枪剑戟无一不精;另一个则是十五六岁的贵公子,姓黎名勋,使一柄长剑,据说家世甚是显赫,依稀还是皇室的外戚子弟。
要说一同跻身九强的另外四个少年,其武技修为到底如何,历经这几日的连番比试,小余或多或少都已看在眼里。要不是他们四个始终没能碰见自己,哪怕是碰见丧彪、小帅和黎无名三人,今日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以获胜者的身份站在这里。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在近千名南疆少年之中脱颖而出,最终跻身九强,那也是一口气连赢六轮、百里挑一的强者了。而且众人最后是否能够守住今日暂定的名额,那就还得看这场【龙城演武】明日最后一天的挑战阶段。
随后会场中的官差便让他们回去歇息,明晨再来参加最后一日的挑战,包括还要在最终的十强之中选出前三甲,从而获得大越皇室准备的那三件宝物作为奖赏。
眼见此时天色尚早,小余便想去找仍在龙城里落脚的大强、小强兄弟喝酒。不料几人正要动身离场,却有一名夜神殿的黑袍教众快步过来,叮嘱小余、丧彪和小帅三人别四处乱跑,这便回他们下榻的那间【南悦客栈】等待,稍后夜神殿会有要紧的差事安排给他们。
听到这话,小余只好打消了去喝酒的念头,与几人一同回了客栈等候。但是他和丧彪、小帅在房间里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有什么夜神殿的人来分派什么差事。
到最后小帅实在等不下去,又想跳窗出去到城中玩乐,幸好敲门声及时响起。小余开门一看,却是此番同来的那位人界衣坊的李婆婆。他正待询问来意,却见李婆婆一脸恭敬地退到旁边,紧接着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已含笑踏入房中,手里还拎着两坛酒,霍然是冬雪堂的潘堂主。
看到自家堂主居然亲临此间,身为冬雪堂教众的丧彪和小帅惊惶之余,急忙起身行礼。潘堂主却摆手笑道:“免了免了!自家人出门在外,用不着多礼!”
说罢,他将手里那两坛酒放在桌上,招呼小帅过来倒酒,又向三人笑道:“你们三人此番能够挺进【龙城演武】的十强,无疑是替本教大显神威,可谓大功一件!本座今夜前来,便是特意前来犒劳你们三人。”
小帅正抱着酒坛往桌上的四只茶杯里倒酒,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喜,酒都洒了一桌。但一旁的丧彪却说道:“承蒙堂主抬爱,属下从不饮酒。”
小帅急忙劝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堂主大人亲自携酒前来庆贺,你又怎能扫兴……”话还没说完,潘堂主便已将他的话打断,说道:“无妨无妨!不喝就不喝,用不着勉强。不喝酒便不会误事,倒也是个好习惯。”
随后他便朝丧彪笑道:“自从你加入冬雪堂以来,一直勤于练功,本堂年轻一辈之中,当数你的武技第一。再加上你独来独往的性子,从不招惹是非,办起事来也是干净利索,照本座看来,本堂这一任的雪之祭师卸任之后……嗯,还有那个夜八,不对,现在应该是叫夜卅什么的了……管他的,反正在那个家伙之后,冬雪堂的雪之祭师一职,恐怕就非你武元彪莫属了。”
这话一出,不止是在场的小余、小帅愕然当场,就连一向冷漠的丧彪也大是动容,急忙说道:“属下……属下不敢!”
潘堂主哈哈一笑,又转向小帅说道:“至于你这小子么,天资倒是极佳,人也聪明机灵,若是肯把心思全都用在练功上面,未必便会输给武元彪,但这恰恰也是你黎文帅的优点!要知道地界四堂的正副堂主之职,可不是武技高强的武痴便能胜任,要的便是你这份机灵。倘若你肯用心钻研,少去勾搭些教中的少女,莫说冬雪堂两个副堂主的位置,甚至连本座这个正堂主的位置,往后说不定也会一并传于你。”
听到这话,一向能说会道的小帅当场呆若木鸡,激动之余,竟全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他只能提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结结巴巴地说道:“堂主……我……属下……都在这杯酒里了!”
随后潘堂主再望向屋子里的小余。小余心中一惊,正不知如何应对,却见这位冬雪堂的堂主已是一声长叹,黯然说道:“记得你们三人当年分堂任职之时,本座原是想将你们兄弟三人一并纳入冬雪堂麾下。谁知事到临头,却出了些茬子,最后让你去了夏风堂任职。这一两年来,你以夏风堂教众的身份,协助我冬雪堂外出办了不少差事,本座每每想起此事,总是夜不能寐,犹如错失了自己的一条左膀右臂。”
一旁的小帅连忙插嘴说道:“堂主,二哥他去了夏风堂,那也是迫不得已。要知道当年分堂的时候,大伙都在当场,分明是那秋月堂的月之祭师不讲规矩,非要跳出来和我们冬雪堂抢人!二哥他之所以选择去夏风堂,那也是替本教着想,以免冬雪、秋月二堂伤了和气。事后我们哥仨私下聊起这事,二哥他自己也是后悔得紧,一直都在念着潘堂主你的恩情!”
潘堂主闻言,不禁“嘿”了一声,冲小帅笑道:“本座就说你这小子机灵,果然是没看错人!将来你要是不当本堂的堂主,放眼整个冬雪堂上下,谁还有这个资格?”
小帅直听得心花怒放,险些便要当场跪下磕头叫爹。他急忙又干了一杯酒,大声说道:“堂主,只要你瞧得上我黎文帅,我这条命便卖给你!莫说什么副堂主之职,哪怕是让我当一条狗,我也心甘情愿!你让我咬谁,我便咬谁,绝不含糊!”
潘堂主也伸手取过一杯酒,却是递给对面的小余,说道:“听说你别的嗜好没有,独好这一口杯中之物,每次从山顶的天界回来,总是要顺两瓶好酒回去。所以本座今夜特意托皇宫里的朋友帮忙,弄来这两坛好酒。你且品评一二,看看可还合你的胃口?”
说着,他又笑道:“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夏风堂也好,冬雪堂也罢,都是夜神座下的使者,共同为本教效力。从今往后,不管你方余遇到任何麻烦,但凡是地界四堂六关的事,包括长夜谷里人界的事,甚至是这龙城朝野之间的事,你只管来冬雪堂找我潘唐智便是!”
正所谓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夜神殿地界四堂之一的冬雪堂正堂主,几乎算得上是神寂山上地界之中的第一人,今夜居然亲自拎着两坛酒前来拜访,还对屋子里的三人相继吹捧一番,小余难免也有些神魂颠倒。他急忙谦逊两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觉酒入喉间,立刻化为一团热力游走全身,其香其醇,果然不愧为皇宫里才有的上品美酒。
然而这一杯酒下肚,小余非但没有酒劲上头,反倒立刻清醒过来。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堂堂冬雪堂堂主,今夜居然倒反天罡,放下姿态来向三个地界的少年教众溜须拍马,这当中必有缘故。
小余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嘴上自然不会这么问,只是说道:“无事不登山宝殿,潘堂主连夜来此,无论是有任何吩咐,只要我等力所能及,自当奉命行事。”
听到这话,潘堂主顿时哈哈一笑,说道:“到底还是年轻人的脾性,凡事都喜欢直来直去,不肯弯弯绕绕兜圈子。”
随后他默然半晌,便问道:“你们三人可还记得,此番下山之时,本座叮嘱过你们什么?”
小帅立刻响应道:“堂主说此番的【龙城演武】,我等重在参与,不论成败,一切务必低调行事。依属下愚见,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八个字。”
潘堂主微微点头,说道:“正是!至于这当中的缘由,想必这几日下来,你们多少也该知道一二。须知负责此番【龙城演武】之人,正是朝中百官之首仁国公。而这位仁国公大人,向来都与本教不太对付,前几日趁着盛会开幕之际,更是当众声称本教为‘邪教’。若非教主他老人家及时现身威慑,实不知这位仁国公大人后面还要说出什么不堪之言。”
小帅紧随其后,怒道:“仁国公那老小子满嘴喷粪,实在可恶!明日便是最后一日比武,他若是还来露面,我黎文帅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抽他两个大嘴巴!”
潘堂主不禁笑骂道:“你这小子休要胡言乱语,更别做什么混账事!大家毕竟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眼下也还没有到要掀桌子的地步。只是这次的【龙城演武】既然是由那位仁国公一手操办,本教多少也要卖他几分薄面,凡事点到即止,不可喧宾夺主。”
说到这里,这位冬雪堂的堂主神色一肃,向他们三人正色说道:“本座今夜前来,便是要告诉你们三人,此番夜神殿能有四名教众挺进十强,已然超出本座的预期,可谓意外之喜,也替我长夜谷、神寂山挣足了颜面。至于明日的比试,你们三人也该收敛一些才是,至少那【龙城演武】第一名的头衔,便不要去争了。”
话到此处,潘堂主的目光再次投向小余,继续说道:“因为这【龙城演武】的第一名,朝廷早已有了安排,又或者说早已有了内定的人选,恰巧还是本教的一位老朋友。你们三人明日倘若一定要争,拿个第二、第三也就够了,切不可因为一时的血气之勇,坏了本教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