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者,旧名“紫城”、“大罗”、“顺天”等等,位于南疆境内的有名的红河西岸,无论是从南到北,亦或是由内陆通向南海,皆是必经之地,乃是南疆地界的咽喉要塞所在。及至本朝太祖起兵复国,开创大越一朝定都于此,由此更名为“龙城”。
早在通过城门口驻守军士的盘查之前,李婆婆便已让小余等人脱去他们身上的夜神殿黑袍,全都换作普通衣衫。待到一行六人路进到城里,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热闹的光景。
要说小余从小到大去过的最为繁华之地,便是位于长夜谷西面的凤鸣镇,原以为城中的热闹不过如此。谁知今日来到这南疆国都,才真正体会到《庄子》秋水篇中河伯之于东海的感慨。相比起来,那凤鸣镇的繁华不过只是这龙城的一角一隅罢了,甚至连一角一隅都还有所不及。
不止是小余,同行的小帅和小美也是头一回前来国都。比起小帅的手舞足蹈,小美尽管不动声色,但她眼中那仇恨的目光也终于从小余身上挪开,自眼神中透露出小女孩的好奇,仔细打量着城中的一切人事。
至于丧彪此前倒是来过一次龙城,正是不久前替菩提生护送那批军械前往东吁时,他曾连夜赶到龙城与队伍会合,却也只是深夜之中的匆匆一瞥,所见所闻自然不及此刻的震撼。
相比起来,只有秋月堂那个小女孩黎无名的反应,与其他几人的兴奋和震惊截然不同。至始至终她都低垂着用兜帽盖住的脑袋,目光也只是投向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全然没向周围的热闹看上一眼。众人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心中惊异,实不敢想象秋月堂的秘术究竟是有着怎样的魔力,竟能让一个只有十四五岁年纪的小女孩拥有这等静若止水的心境。
随后在李婆婆的带领下,众人接连穿过好几条热闹的街道,来到龙城西北角一处相对僻静之所。就在内城的城墙之下,霍然是一幢两层高的木楼,名为【南悦客栈】,正是李婆婆替他们五人提前订下的居住之所。
要知道龙城作为南疆国都,哪怕是在平日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也是极多。再加上后天便要召开的这一场轰动全国的【龙城演武】,伴随着大量外地来的少年涌入龙城,眼下城中已然是人山人海,所有的客栈酒楼全都已经客满。
幸好李婆婆和这间【南悦客栈】的掌柜熟悉,又提前打过招呼,这才替他们一行预留了两个房间。最后便是小余、丧彪和小帅三人同住一间,李婆婆则是带着小美、黎无名同住一间。其间一切食宿费用,也是由这位衣坊的李婆婆负责。
鉴于潘堂主先前的告诫,吩咐众人此行务必低调行事,一切从简,李婆婆自然是言听计从。所以在众人入住之后,她便叮嘱五人不可踏出房间半步,直到后天一早前去参加比武。甚至就连一日三餐的饭菜,她都是让客栈掌柜按照一荤两素的搭配做成六人份,直接送到房间里便是。
对此小美和黎无名与这李婆婆同住一屋,自然不知她们那边是什么情况,但这边屋子里的小帅却是窝了一肚子火。望着送到房间里的饭菜,他忍不住嘀咕道:“好啊!潘堂主他们一早便坐马车来了,眼下想必是在哪里吃香喝辣,却让我们几个用两条腿一步一步走来龙城,还要把我们几个关在房间里吃这样的饭菜?哼!有朝一日倘若让我黎文帅坐上了堂主、祭师的位置,定然要好生风光一番,将这些屈辱通通讨要回来!”
不止是小帅,小余心里也是同样有些不悦。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国都龙城,多少会有出去游历一番的少年心性,哪知却只能待在房间里面,而且还要面对丧彪的那张臭脸和小帅的污言秽语。
只见小帅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低声说道:“大哥,二哥,眼看天色便要黑尽,我们兄弟三人不妨偷偷溜出去,好生逛一逛这龙城的繁华。想那李老婆子眼花耳聋,也未必发现得了;就算真被她发现了,我们三个堂堂地界的黑袍教众,难道还会怕她一个人界的灰衣教众不成?”
听到这话,小余倒是有些动心,只是不太愿意和小帅这家伙一起出去。但丧彪却是冷冷说道:“后日便要上台比武,亏你们还有这些心思。”
小帅急忙笑道:“是是是!大哥你是要当南疆第一的人,兄弟我可不敢有这些奢望。既是如此,那大哥你独自留在房里练功便是,我和二哥留在这里,反倒是打扰了你。我们这便偷溜出去,大哥你应该不会出卖自家兄弟,去向那李老婆子告密罢?”
听到这话,丧彪顿时脸色一黯,呵斥道:“滚!”
有了丧彪的这一个“滚”字,小帅急忙应声答道:“遵命!”随即便推开了房间窗户,向小余招呼道:“二哥,你走不走?”
小余见他执意要出去,自己若是不去,那便要留在屋子里独自面对丧彪。回想起两人向前护送那批军械前往东吁的种种经历,小余当即说道:“走!”
于是两人便从二楼的窗户相继跃下,轻轻落到客栈的后院之中,继而径直出了这间【南悦客栈】。之后小余便想和小帅分道扬镳,独自在这龙城里面闲逛一圈,谁知小帅却不肯答应,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小余无奈之下,又不好在这闹市之中施展轻功摆脱纠缠,最后只能由着他跟在一旁,自顾自地沿路观赏。
话说这国都的夜间,热闹竟是丝毫不输给白天。伴随着一盏盏彩灯四下高挂,光晕流转中,甚至还有一番别样的风貌。小余一路行来,倒是撞见不少同龄少年,脸上既有兴奋,也有紧张,显然都是来参加这场【龙城演武】的少年英雄。没过多久,小余便听到有路人闲聊,说后天一早的这场【龙城演武】,会场乃是修建在龙城东面的红河之畔,到时候不但会有朝中高官出席,就连皇室中人也会露面。
得知此事,小余立刻动了心思,便转向众人所说的会场方向而去,也算是提前踩点,看一看后天比武的会场布置。他沿途向路人打听,一路询问着来到龙城正东方向的城门。据说就是在这东门之外的河畔空地,便是此番【龙城演武】的会场所在。
然而小余正要准备出城去看,却被驻守城门的军士阻止,说城外的会场还在布置,禁止闲杂人等入内。至于报名参加【龙城演武】的所有少年,则是要等到后日一早,凭报名时朝廷签署的凭证才能入场参会。
眼见无法出城去看会场,反倒愈发勾起了小余的好奇。紧随其后的小帅见状,便要上前去和守城的军士理论,却被小余拦住,低声说道:“跟我来。”
随后两人便离开城门,沿着城墙往南边行出十余丈。眼见四下无人,小余便向小帅示意,打算爬到城墙上面去看城外的会场。
望着眼前这道七八丈高的城墙,小帅顿时吓了一大跳,说道:“二哥,这么高的城墙,你我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就算是用地界的登山轻功【猿飞术】,中途也得有借力的地方才行,如何能在这光溜溜的城墙上面施展?”
小余却自有办法。他拔出于渔赠送的那柄短剑【碧海青天】,继而深吸一口大气,就地跃起丈许,将手中锋利的剑身禁止刺入城墙砖石的缝隙,从而将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城墙上面。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抽出短剑,在剑身将出未出之际,又用左掌在墙砖上借力,再次往上跃起数尺,依然是用短剑插入墙缝挂住身子。似这般周而复始,前前后后跃起十七八次,果然被小余爬上了墙头。
这一幕直看得下方的小帅目瞪口呆,想要学小余的办法爬上城墙,却苦于他右手手腕上装的铁钩不及小余的短剑锋利,先后试了几次,要么就是铁钩无法刺入城墙砖缝,要么就是刺入墙缝的铁钩不足以挂住他的身子。最后小帅灵机一动,用铁钩去找城墙上被小余用短剑刺入过的位置,这才依样画葫芦,吃力地爬了上去。
至于率先踏上墙头的小余不敢大意,先是躲在城墙的箭剁外面避开一队巡逻的军士,然后才敢悄悄翻上城墙,去看城墙外面会场的情况。原来这座国都龙城乃是临红河西畔而建,就在这龙城东门之外,便是那浩荡的南疆红河,自西北方向流经此地,继而沿东南方向直流入海,乃是南疆百姓和来往商贾日常必经的水上要道。
而在龙城之外的红河西岸,沿途建有好几处泊船的码头,这东门外面便是其中一处。因为此番要用东门外的这一大片河岸作为【龙城演武】的会场,所以城中军士早已将东门外的这处码头关停,布置成了后日要用的比武会场。
再看东门外面的这一片狭长河岸,场地倒是不小。其东西之狭,约有三五十丈;南北之长,则有一两里路,整片河岸少说也能同时容下数千人之多。此时就在这片空地之上,已经搭建好了三座五六丈长宽的正方形高台,显然便是后面比武所用的擂台。而在近岸的河水之中,还停泊着大大小小十余只船,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当中一南一北两艘高大的楼船。
小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船,尤其是那两艘高大楼船,更是令他惊骇不小。至于那两艘楼船的用处,小余略一思索,顿时明白缘由,暗道:“那两艘大船上建有两层高的阁楼,而且并未封顶,露天的上层还摆放着许多桌椅,自然是替后天出席的那些皇室中人和朝廷官员准备,好让他们坐在船上观看岸上的比武。如此安排,倒也算是巧妙,否则若是坐在这城墙上面去看下面的比武,未免也太高太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