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拌机,滑梯溜道。
一片漆黑之中,背部底下传来各种迥异的触感,从最一开始正常的滑梯摩擦感,到像是草地般的冰凉。
再来是冰块般的光滑寒冷,纱裙般的顺滑,舌头的颗粒感,斑马线的顿挫,长颈鹿的脖子,大象的鼻子,铅笔的笔直的笔身。
最后,是一抹刺眼的光亮。
再来是无数的刀叶,贴着他的全身每个最细致的地方,旋转搅碎。
噗嗤!噗嗤!
三杯的形体依旧,然而却像是化作了一团混合物般而已。
一股深处的阵痛与密密麻麻的刺痛,裹挟着它。
缓过神来时,已在一片池子里,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出,一颗颗气泡从池子水面下飘出,接着……
啵!
的一下,在空中破裂开来。
这是片由红枣的枣泥,与芋泥混合而成的双色湖。粘稠的泥液,使得其中的一切都感到一股沉重的粘滞感。
包挂三杯,此时它的眼皮就快闭了下来。
却又赶紧打起精神,吃力地在池子里划着,试图浮出水面。那股压迫在鼻喉的窒息感,使得他像是溺水的鱼。
一股昏昏沉沉的晕眩感,缭绕在他的头顶。
颗颗星星环绕旋转。
也正是它在苦苦挣扎的当儿,湖底的一片烂泥之中,发出了一道声音。
“阿嘢?”
一块块烂泥,像聚在一起的水团一样,逐渐从湖底剥离,隐隐约约能见着一个人形。
烂泥缓慢地移动着,向着三杯靠近。
尽管在这黏密的泥液里,显得异常艰辛,但的确是确确实实地在移动着。
而就在三杯,快要被压到湖底,埋入底部深处的时候,它也总算是来到了前者的面前。
先是一块块烂泥,组建而成一块手臂,挥了挥,然而沉重的眼皮,已将三杯视野覆盖。
不过还好,前者还有其他的应对措施。
一道道超声波,从不断震动的烂泥传出,一道富有魅力,但却有点吊儿郎当的嗓音,直接出现在脑袋昏眩,几近神志不清的三杯脑海中。
“喂喂,听得到吗?”
三杯试图作出回应,然而在这周遭的巨大压力底下,却是徒劳无功。
“好了好了,别费劲了。我估计你应该也是动弹不得。我就先直截了当地说了吧,你这样下去,只会浸泡在这池子里,直到……”
说到这儿,却是突然语气一变,变得异常严肃。
“永生永世。”
然后,突然又散漫起来。
“不过呢,安心啦!我会救你的。”
接着,它便开始说明。
“你之所以浮不起来,无非就是,你那血肉里面的奶油,已经过期太久,变得腐臭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吮吸自己生命中那最深刻的骨髓,便能使自身从一团看似光鲜亮丽依旧,实则内里暗自糜烂的混合物中,找回自身。”
说着,一团团烂泥逐渐结合在一起,它的形体渐渐显现。
“像我呀!除了睡在女人身边,再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事了。”
瞬间,仿佛有道邪魅的笑容同时出现在三杯的脑海。
“而只有你自己,才能细细品味,自身那骨髓里的造血细胞,所最强烈的向往。”
语毕的同时,它的上半身也离开了湖面。
两只黝黑的精瘦手臂,撑在湖边,将身子带离湖面,颗颗分明的黑巧克力,刻度明显地印在他的腹部。
藻蓝色的性感湿发,凌乱地分布在黑皮俊容上。
与此同时,湖底的一块蛙形混合物,迅速地上升浮起,虚幻的奶油香甜已经散去,空余一块有着气囊般肚皮的蛙气球。
自由地向上飘,漂浮在了湖面。
岸边的公爵,才刚伸出手,将澡篮色的发丝捋成背头,泥块干硬裂开,在久违的肉身身上,换上一套高贵的丝绒外套。
不远处的湖面,三杯就已上浮到了表面。
然而,就在其头颅刚露出,还未来得及开口出声的时候,一张卡片就先行向他飞来。
“收着吧!感兴趣的话,可以来不夜城找我们。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赶时间,得先走咯。”
说着,往池子招呼一声。
“走吧。”
湖里的枣泥立刻沸腾。
枣红色的泥液,从升腾而起,与芋泥分离,脱离湖面到了空中,凝结成一块块木板,化作一艘枣红色帆船。
与此同时,公爵的全身开始液化,像根燃烧着的烛蜡般。接着化作一只只漆黑的蝙蝠散开,飞到空中的帆船甲板上。
漆黑的毛发,在太阳底下,透着点点蓝色荧光。
突然,原先湖里的芋泥,形成一只大手,向着空中的枣红帆船抓去,试图将其留下。
连带着原先漂浮在液面的三杯,也被连带着掀起到了空中,接着被芋手的劲风拍到了岸边。
并且,湖岸边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鸭子,或是身穿西装,或是小丑装扮,或是套着嘻哈风的兜帽。
而这些画风各异的黄色鸭子,皆跟在一只头戴白色工地帽的老天鹅后头。
老天鹅瞟了上空就快要逃离的枣红帆船一眼,一脸睥睨地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唾了一口道。
“啧,什么破船。”
站在甲板上的公爵,眼看芋手就快要将其抓下,黝黑的俊俏脸庞,却是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接着,一根食指向下拉着眼皮,舌头向下完全吐出,做了个鬼脸挑衅道。
“呵,老处男,来追我呀!”
枣红色帆船,突然融化迅速转变成一艘快艇的形态,接着开始在空中飞驰,从芋手中成功逃脱。
老天鹅身后传来窃窃私语与低笑声。
在其平静转过头后,却又恢复如常,黄色鸭子们一幅正经模样地守着。
这时,一辆深黑色的浮空车疾驰而来,带着一股强烈的气浪,降落到了这儿。
车门像是肢翼般向上舒展打开,一位机械生命体,从上方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