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杀人技能毫无疑问是称职的，但称职得有点过头了，我从来不屑于暗杀，都是直来直往的正面碰撞，而且刺客应该是独来独往的，孤高得像条盘在阴影里的毒蛇，可我不光喜欢走在光线充盈的大路上，也不喜欢加上任何伪装，甚至还有了同伴。

简直是离经畔道！

管他呢，我就做这样的刺客。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在一座废弃的加油站停了下来，一路上障碍不断，速度时快时慢，还穿过了几个没有人烟的破败村子，幸好这辆汽车虽然不能适应复杂的地形，但是胜在质素过硬，即使偶尔磕碰也没有发生故障。

再向前一段距离，就会进入另一座被炸成废墟的城市。按照克莱韦的路线，穿过那座城市我们将再次走上通往海边的公路。

现在的问题是，是否趁着夜色穿越这座城市。

小雪和克莱韦在这个问题上有点分歧。

老狐狸的建议是休息到半夜一口气冲过去，以免夜长梦多，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与盘踞在这座城市的强盗发生摩擦，毕竟安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我们的燃油虽然不多，但足够跑到下一个城市，到了那里我们再做修整。

不错，这样既保障了时效，又降低了危险，我同意。

小雪对这个观点持反对意见，她认为冒险进入一座被炸成废墟的城市危险性太大，夜里视线太差，加上对城市道路不熟悉，无法及时排除突然出现的障碍，甚至造成我们在其中打转，这样遭遇突然袭击的可能性更大，危险系数更高。

没错，视线受限确实容易发生意外，迁延时间过长等于在给强盗们发射信号弹，小雪的意见我也同意。

两个人都有道理，采用谁的我都没有意见。

在我看来，既然遇袭无法避免，那还管什么白天黑夜，只要把萌芽的恶意掐灭就行了，要做到这一点我想我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我乐得看他们两个争论，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反正我也不是很赶时间。

最后两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我。

我就知道。

“要不然，你们猜拳吧。”

我开门下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走向加油站的内部。

一个无所谓的问题，就不要由我来做决定了，况且，碎裂的玻璃门后，有意思的东西在等着我。

那是一个急速跳动的心脏，从汽车还未开进这个加油站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我闲庭散步似的靠近那间标注着各式燃油价格的玻璃房子，当然玻璃早就全碎了，只剩下合金的框架。我站在门口，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推开玻璃门时，我注意到门把手上有一个小小的手印。

在一排空荡荡的货架后面，我看见了属于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的主人。

一只狗，准确的说，是一只哺乳期的母狗，一排肿胀的乳房坠在这只母狗的腹部下方。

这让我有点意外，传送到这里至今，这是我看见的第一只动物，天上连飞鸟都不见，更不用提猫猫狗狗。

我蹲下来，对这只稍显警惕的狗招了招手，它摇着尾巴贴在我脚边，舔了舔我悬在膝盖上的手，不叫也不闹。

真是乖巧。

我摸摸它的头，淡黄色的狗毛有点粗糙，但摸着依然很舒服。我想到了车上的罐头，于是站起来，想给它拿上一听。

这样的年头，连人都吃不饱，更不用说这条狗了。

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都是荒凉的景象，能刨的植物刨了，能打的动物打了，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活下来的，我甚至想不到它平时都吃些什么，如果被人发现，它也是桌上的一顿大餐。

这么一想这还真是个黑暗的时代。

也许是感觉到我没有恶意，这只母狗跟着我走到了玻璃门前，却再不肯踏出一步，但已经足够小雪和克莱韦发现它了。

“哇～！”

小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了这里，难以想象她见到这只母狗的心情，但看得出来绝对够兴奋。

“简直不可思议，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克莱韦也凝视着母狗那双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的眼睛。

“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也许就会有答案了。”

我从副驾位上挑了一听牛肉罐头，这是现在连人都吃不上的高级食品，现在却拿来喂狗，真是讽刺。

“我拗不过这个小丫头，我想咱们今天得在这里过夜了。”

毕竟是老头子心性，片刻的惊奇后，克莱韦就回到了正题上。

“你们决定了就好。”

我拎着罐头走向玻璃门，小雪抱着母狗，任由母狗的舌头在脸上舔舐。

牛肉的香味简直令母狗发疯，在我把罐头揭开的瞬间，母狗的尾巴和口水陡然变得疯狂。

“好好享受吧，在你变成大餐之前。”

我把罐头摆在地上，拍了拍它左摇右晃的狗头。

“真想看一眼它的狗崽子们。”

小雪的手像是粘在了母狗的身上，要不是她的动作轻柔，我真怀疑会被她撸掉一层狗毛。

“那很简单啊，只要跟着它就行了，它在哺乳期，不会在外面待太久。”

我看着小雪向往的眼神，这种简单的要求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算了，看到的话我会舍不得放下，我照顾不了它们。”

小雪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

说的也是，不过带上几条小狗，也可以当做我们的移动罐头，新鲜的狗肉一定比火腿更香，哈哈，我恶趣味的想法又涌了上来。

母狗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消灭了那罐牛肉，连汤汁都舔得一干二净，小雪准备再给它拿一听，我制止了她。

她没说什么，只是蹲下来继续摸狗，希望她不会觉得是我吝啬。

“晚一点吧，我们多给它留几罐。”

小雪点头。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远处，未倒塌的高层建筑勾勒出城市黑暗的线条。

我想，很快就能知道这只母狗是如何活下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