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喜欢讨好卖乖”这句话,成了我重新认识姐姐、认识我自己的一把尺子。
一贯,我都是跟在姐姐后面的。
夏天到了的时候,鱼塘边的一大片野葡萄熟了。葡萄的藤络攀附在竹子和树之间,把半个鱼塘包围着。
竹子、各种树和葡萄倒影在水中,天上的云彩也在。水面很安静,小鱼们都在水下静静地游,有长腿的蚱蜢从水面跳过的时候才会有一丝动静。
偶尔也有枯树枝叮咚一声落入水中,吓我们一跳。
水下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想坐到涟漪的飞轮上荡秋千。
没见过葡萄开出炫耀的花,感觉就是乳突一样的嫩黄色慢慢变成一个个绿色的小球,众多的小球一天比一天更大一点,一天比一天更饱满,一不留神,一串串有紫有青的葡萄就亮闪闪地挂在水边。
我跟在姐姐后面和伙伴们排成一排完全匍匐在葡萄架上,用一只小手攀附着藤萝,另外一只小手找到一颗熟透了的紫葡萄学着姐姐的样子往嘴巴里一塞。
酸酸的,更多的是甜,非常美味,我感觉我的速度比姐姐稍快一些,因为只能看见她的侧身,也不是很真切。
我们不停地从左往右匍匐,直到一颗紫葡萄也找不到。
不知道吃了多少,当我松开抓藤萝的手滚下来的时候,就像从牛肚上吸饱血滚下来的苍蝇一个样子。
挺大着肚子,蹒跚着走。
我两岁半?或者三岁?更大一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当晚肚子胀得不行,晚饭也没法吃,也拉不出屎,很快就被爸爸带到村诊所。
诊所的曾医生很帅气,他摸着我硬棒棒的肚子温和地问:“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呀?”
没一会儿,收拾完厨房的妈妈也领着姐姐赶来了。
“是葡萄!”姐姐说。
“这是吃了多少啊?”曾医生有点惊讶,他问姐姐,“这么硬!你们是没吐籽吗?你怎么没事呢?”
“我吐籽了的。”姐姐无辜地回答,“她,我不知道。”
很明显啊,我当然是没吐籽吐皮啦!
根本来不及,毕竟紫葡萄是有限的,不是么?他们这样想着我,嘻嘻笑着我一定是一个贪吃鬼!
实际上是,我根本不知道有吐籽这回事!我的眼睛里只有紫葡萄、姐姐的侧影!
于是,曾医生用一根粗大的吸管从我的屁股后面吸出一堆又一堆葡萄籽。我回头望了一眼,颇有成就感。
看吧,通过吃葡萄不吐籽事件,我都是跟着姐姐的,而且跟得还不到位,跟出了麻烦,差点就不能自动拉粑粑了。
人的成长可能就在一瞬间?
稍不留神,自我意识就开始野蛮生长?
端午节的时候,家里煮了许多鸡蛋和粽子。
每年都是。
每当这时候总有摇着泼浪鼓卖针头线脑的商贩进村。
多半是熟识面孔,偶尔有新的,也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那天就来了一个卖菜瓜的,框里还有红红的西红柿。
他的菜瓜特别大,白中泛青,青中有白,差不多有我们的半个身子长。
中年商贩口若莲花地说,“脆中带甜。买回去你爸爸妈妈肯定喜欢。”
姐姐听了好高兴,她掏出一块钱买了那个最大的菜瓜欢喜地抱回家。
我跟在她后面,用吃腻了的煮鸡蛋换了两个西红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