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山羽清峰高近八百丈,虽只入秋,山腰的黄栌鲜红如火,偶有文客骚人登山观景,吟诗作对。
呕尽宗门大能近千年心血的护山大阵轻易地蒙蔽凡人视听,让世人只觉山腰黄栌茂盛处即为山顶,以隔绝俗世烦扰。
王怀瑾躺在一处黄栌的枝杈间,看着远处上山观景的一波文人对着自己这处指指点点,却是在谈论会当凌绝顶云云,不禁觉得好笑非常。当然更好笑的是,他小小的左手里竟然拿着两颗枣红色的核桃在把玩。
“小六子!快下来!再跟师兄来一场!我这今天都没活动开呢!”陈启天将手指关节捏的咯吱作响,气势凌人,可惜配合上他那仍旧圆滚的体型以及总角的幼稚发型,总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斜坐在地上,揉捏着自己胸口和左腿的五师弟裴子轩哎哎直叫,大概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老实的坐着不乱窜了吧。旁边有只灵动的花栗鼠,像是在同情老五的遭遇,抓着裴子轩的衣角不放。
“我又不是傻子,你都进了炼气期两年半了,离那返照先天不过半步之遥,我和子轩加上也打不过你啊。”躺在高处树枝上的王怀瑾叼着片树叶,45度角仰望天空,好不惬意。只是中褂上的脚印和灰渍,总让这光明正大的避战多了几分灰溜溜的味道。
眨眼三年飞逝,曾经重伤濒死的王怀瑾已经逐渐恢复。按时服用师父炼制的丹药,身上各处的刀伤的结痂早已脱落,只是残留的一些白痕怕是暂时无法消散。
烧伤的左手与左臂严重的多,但好在有丹药与师父定期真气入体的梳理,伤口也早已完全愈合,只留下少许的疤痕。但奇怪的是,穴道穴位完全无法重建。连灵风真人都有些奇怪,只能断定毕竟怀瑾当时年幼,那场灾厄怕是过于严重,使得穴脉移位,伤及根本。而为了缓解烧伤所带来的影响,便让王怀瑾随时把玩两颗核桃以便左手更好的康复。如今左手左臂灵活使用倒是没问题了,两颗核桃却是牢牢的焊在了这个小屁孩手上,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又没有动用真气,大家只是俗世功夫切磋,锻炼锻炼身体而已吗~再说了,小六你的外家功夫已经进阶炼体中期,可扎实得连大师兄都称赞呢。”陈启天右手微握,一丝肉眼不见的气流缓缓回旋而上,一片鲜红的黄栌树叶似火苗般舞动于空。
王怀瑾艳羡的看了一眼,气恼的握紧一颗核桃,收掌后用力击出。枣红色的核桃以暗器的速度疾驰而下,精准的击穿红叶后穿叶而过,而后竟以刁钻的角度击中一旁的树干弹回了王怀瑾的手中。核桃穿过红叶时同时扰乱了二师兄手中的真气流,使得陈启天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加大灵力输出,才稳定下骚乱舞步的红叶。
陈启天顿时喜上眉梢,左手冲着树上兴奋的招动,“怀瑾怀瑾!快看,我真气离体的控制力更强了,看来我离炼气期踏足脱凡就一步之遥了!哈哈,哈哈!足以证明我就是父亲口中的天才呀!”
“略~”,终于缓过二师兄“殴打”的裴子轩不禁背着二师兄做了个鬼脸,把在道袍下摆抓挠不已的花栗鼠挪上了头顶。二师兄以仅半年的时间感受到真气的逆天天赋早已成了玄青宗的天之骄子,如今怕是更能在三年内突破炼气,返照先天,身坚神聚,进阶脱凡,这等天赋怕是师父背地里嘴都乐歪了。
等这位天才二师兄压下喜悦的情绪,抬头不见王怀瑾的身影,才发现小六子早已勾着小五的肩膀,各拎着两桶水,一摇一晃地往上山路走去,两人的屁股还同步地冲着二师兄扭了两下以示嘲讽。当然,反击他俩的就是快速飞行的石子儿,怼到了他们盖着中褂的臀部。
直到这时,几个孩子才摆脱了那种“豪门大家,仙风道骨”的矜持与早熟,恢复了十岁上下打打闹闹的本质。几人边打边闹边吵边跑边洒水的往山上行去。
玩闹之间,王怀瑾思绪却飘转在这入山的几年光阴,思量着外家炼体功夫的进度,挂念着在各位师兄师姐手中经常看到的《察灵感气经》,不知何时自己才能踏足仙道,率性而为。
入山之时,月许之前经历的屠杀、大火、饥饿的一幕幕,似恶魔般夜夜折磨着王怀瑾。数不尽斩向自己的刀光,死在面前的家人,撕心裂肺的火灼之痛,饥肠辘辘时的绞痛,无时无刻不在侵袭扰乱王平之的意识。深夜,他会蜷缩在床角瞪大眼睛躲避黑暗。白天,他会藏在屋檐内躲避阳光。灵风真人隔段时间来看他一次,为他梳理经脉,开解开解。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王怀瑾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好在,他遇到了一生的最幸运。孤寂无助深陷魔渊的他,看到了从黑暗之外伸出的熠熠生辉的五双手。这五双手,共同将沉沦黑暗的王怀瑾托出魔渊。
终日逃避的王怀瑾逐渐走出了房门,走出了过往的阴霾。每日清晨和二师兄陈启天,三师兄韩易行,五师兄裴子轩和一众外门弟子跟随李化龙统一修行炼体功夫。也许为了逃脱曾经的噩梦,也许为了战胜曾经的恐惧,也许为了未来的某些打算,王怀瑾在修炼功夫上投入了十二分的努力。在挚友的陪伴下专心于某一样事情,活力与热情慢慢重回浑浑噩噩的身体。